这些事,最好在琉球王前往京城请罪之前,“引导”琉球王做出正确的选择,在京城里就白纸黑字的把事定下来、说清楚。
刘钰自认按照现在的三观讲道理,是远不如赵百泉的。很多时候他感觉别人脑袋有问题,可一样,别人其实也感觉他脑袋有问题。
所以他很希望赵百泉把这件事给办了。
“赵大人,前朝洪、永年间,天朝赐三十六姓于琉球。一则教琉球造船,以便朝贡;二则也是为了教化琉球,使之亲近天朝。”
“如今三十六姓散落,所剩不多,这些年一直被打压。想要琉球心服教化,为长远计,我看琉球王还应该上表,请再赐三十六姓。”
“不过这一次多以工匠、善稼穑者为主。”
“至于琉球国政,你我本不该干涉,可倭人之前渗透太深,我等既为天使,便不可不有所作为。”
赵百泉已经见识过刘钰的“作为”是什么意思,听到刘钰又要作为,心里一阵紧张。
心道你上次作为是来了一场大清洗,直接把亲倭一派抓了个遍。这一次还要作为,难不成真要逼得琉球王做傀儡?
然而刘钰后面的话,让他稍微放松下来。
“赵大人,我的文化水平不高,只会一些实学。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但琉球心慕我朝者不少,三十六姓遗族亦有一些,赵大人何不趁这几日与他们多多交流?”
“如今我朝赶走倭人,正占上风,不妨与三十六姓遗族交流交流……恰逢此时琉球官位空出许多。当然,你我既为天使,你又反对学汉唐使者,那我们也不好对琉球过多干涉,可与天朝遗民交流交流,亦不为过吧?”
听到刘钰不是要直接带兵让琉球王指定官员,赵百泉知道刘钰已经退了一步,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明白了刘钰的意思。
说是交流交流,琉球王定看在眼中。赵百泉只要摆出亲近三十六姓遗族的姿态,琉球王自然明白这是一个向天朝表忠心的机会:之前都是亲萨摩藩的人执政,现在当然要焕然一新。
到时候在琉球王面前,稍微提点一下,让琉球王自己主动申请朝廷派人教化,也的确是赵百泉可以接受的行事方针。
两人有分歧,可刘钰已经让步,赵百泉便道:“鹰娑伯不妨和我说说,到底要达成什么效果,我也好试试他们是否有才可用。琉球事,毕竟与本朝不一样。”
刘钰问道:“琉球国的酒、面粉、豆腐这样的东西,都只能王室专营,只能由王府制造。由此,民不种米、麦、豆,只以番薯、芭蕉叶子和苏铁果实为食,此弊政乎?”
赵百泉点点头,心道这要是不算弊政,那什么算是弊政?天朝皇帝要是敢这么干,早就被骂死了。
但一想,琉球现在的政治水平,还处在九品中正制的阶段,也不能要求太高。
刘钰又问:“琉球本有均田法,奈何多年不变,使得豪族多占田产。若琉球国行检地清查田亩之政,此德政乎?”
在大顺搞这些,肯定会有许多人反对。
但在琉球,地不是大顺官员的,就可以完全站在三观的角度来考虑,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既得利益,就能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赵百泉又点点头。
刘钰遂道:“琉球嘛,百里之国,哪有那么多政事?谁能清查田亩、取消王室专营米麦、开垦土地,谁就是能臣,谁就有才。其余更多,那就是强人所难了。一县之地,你还能要求出个殿试状元?”
“日后我不求别的,我若领王命出征,能在琉球花钱买到粮食即可。海军可不啃芭蕉叶子,更不可能去啃苏铁果实。我也不求琉球人能贡献多少,怕的是花钱都买不到。就这么简单。”
“缺人,缺技术,让琉球求陛下再赐三十六姓,教稼穑百工垦地之法。至于教化,自不必提,必要大兴汉学,摒弃倭学,焕然一新。”
“琉球小国,论及人杰地灵自不如中原,加之不过百里之城,也难有大才。可我看,这百里之国亦治不明白,实是政治晦暗不明。赵大人可与三十六姓遗族交流交流,若有人能看到琉球的问题所在……”
赵百泉笑道:“若有人看到问题所在,那便可与中山王交谈时,提及一句:国有才而不用,是以有倭奴之祸。”
见赵百泉一点就通,刘钰笑道:“就是这样的。赵大人若能做成此事,也算是行了德政。本朝清查田亩什么的,暂时我看也不用想了,可在琉球,赵大人又没有土地,我看正是行仁义之政以对本心的时机。”
又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赵百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也知道刘钰看他们很不顺眼,可这件事确实如刘钰所说,算是实行仁政的机会。
国内没机会行仁政,在琉球总有机会尝试一下。
再一想刘钰说话做事的风格,也觉得刘钰去和三十六姓后人交流,确实不合适:聊不到一起去,完全没有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