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币成色降低,铜币如果不够,可以铸造铁币代替。
这不是巧取豪夺,而是自有道理在其中。
几个近臣心腹看后,都觉得颇有道理,也都赞赏此人是有才能的,这等说法不但大有道理,而且叫人茅塞顿开。
但就其见识,足见这人的身份大不相同。
商人非是一定没有才能,但受制于眼界,很难有能站在一国的高度就思考问题的……当然不是没有,只是东亚士农工商的特殊情况,他们把这边的特情当成了常态而已。
单就此事,他们觉得这个刘钰的身份必然高贵,至少是一个自小能接触到国政的。按照日本这种王侯将相的确有种的社会,这么想也确实没错。
德川吉宗也越发疑惑,纵然知道这个刘钰在中国有很强的背景,却想不通刘钰到底要干什么?
是中国方面不好意思说重结于好,所以派了一个人以商业为手段进行探路?
若是这样,也不是不可以进行一番接触。若是能恢复曾经的勘合贸易,亦非不可,但前提是大顺不能以让日本朝贡的名义,得承认日本的大君体制。
还是说,这个人有其余的目的?
亦或是,其家族想要积蓄实力,图谋不轨?
若是这样,也可以多加了解,若是大陆有乱,对日本也是有好处的。
带着这种好奇,德川吉宗特许召见了刘钰,按照荷兰商馆参觐的规格。
隔着竹帘,德川吉宗打量着在外面的刘钰,很年轻,年轻的不像话。
约莫二十出头,穿一件很普通的青衫,脸上一股子年轻人的傲气,监视者回报的三天前对着大象说“卫懿公好鹤”的形象渐渐丰满起来。
德川吉宗没有让翻译去询问,而是手书了一番话,叫人传给刘钰。
他会写汉字,也通一些四书五经,但是不会说中国话。
写着字的纸张到了刘钰手里,字写得还不错,刘钰看了看,发现这个问题问的真的是有些深度。
“既为唐臣,则知士农工商贵贱之别。既为士,何以自贱?”
刘钰提起笔,就在纸上回了一个字。
“钱”。
纸被递过去,德川吉宗摇摇头,并不认可这个答案,或者说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他知道钱很有用,但是总觉得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如此爱钱,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大顺的体制,他多少知道,明白不是分封制。
官员有俸禄,俸禄不是很高,至少从收集到的明朝的典章制度来看,俸禄实在是不行。
他本是个很节俭的人,一日两餐,只吃米饭和青菜,力求让天下大名都像他一样节俭。
虽不至于像隔壁朝鲜那样,认为钱是万物之源,以至废钱,可德川吉宗对于钱的态度可着实不怎么好。
真是为了钱,就敢送武人、卖战马?
德川吉宗很是怀疑。
叛徒在哪里都被人瞧不起。
虽然说幕府很乐于从刘钰这里搞到战马、情报等违禁品,但终究这有些叛徒的意思,用的时候可以用,但在心里……
尤其是看到刘钰回了一个简单直白的“钱”之后,德川吉宗心中有些鄙夷。
然而鄙夷之后,心中仔细思索了一番,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答案太简单了,也太过宽泛。去长崎贸易,肯定是为了钱,但要钱做什么?
是家族准备谋反?
还是说为了其余的某种目的?
钱只是钱,得到钱用来干什么,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一点德川吉宗认为自己还分得清,可又不好直接问刘钰要钱做什么。
想了一番,就在纸上又写了一句充满嘲讽和揶揄的话。
“商人重利而无义,是故士农工商,商人最贱。由汝观之,可知其中之意。汝为唐臣,俸禄不足乎?”
刘钰也不废话,想了想以前背过的课文,直接默写了一篇古文。
……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
冯谖之三窟者,一为薛地市义;二为游说梁魏以期梁魏知其贤而聘之;三为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
今,天朝不复封建,吾无有薛地市义之举,此窟休矣。
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游说梁魏而天下知其贤之窟,亦休矣。
今,天子李氏,吾为刘氏,先王之祭本无资格,此窟亦休矣。
伴君,若如伴虎,故而先思退路。
钱,可用于天朝,可用于日本,亦可用于荷兰等欧罗巴国,此为真窟也。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