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初那声势如虹,侵略如火的汉军重骑,飞熊军却是更为阴沉,他们全身都隐藏于玄黑色的甲胄之下,手中的骑枪平举,枪尖超前,犹如从九幽爬到了人间的骑士。
他们的身上,侵染着的是死亡的气息
呼喊声、嘶鸣声、盔甲在上下浮动之时发出的碰撞之声,旌旗的猎猎作响之声,霎时间交织成了一片,汇成了一首死亡的乐章。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声音,包括黄巾军武卒阵中所响起的锐响声,都被同一种声音所压倒。
“轰隆隆”
那是成百上千匹战马同时踏地的声音,那是配备着马蹄铁的战马狠狠踩踏在草地之上的声音。
隆隆的马蹄声压倒了黄巾军武卒阵中的锐响,包裹着马蹄铁的铁蹄狠狠的践踏在草地之上,溅起的碎草裹挟着尘土随风而动,向着黄巾军武卒的军阵狂暴的席卷而去。
“放!!!”
王起目眦欲裂,声嘶力竭的大吼。
此时黄巾军武卒的阵前已是一片豁然开朗,董卓军的溃兵在此时已经是消散一空,映入眼帘的,是人马俱披重甲的重甲骑兵!
无数的玄黑色的旌旗高高竖起,那玄黑的旌旗和旌旗之下的骑军映入了王起的眼眸之中,汇聚成了一片玄墨色的海洋。
玄衣玄甲玄旌旗,入目之处,尽是墨黑之色,裹挟着的尽是死气。
黄巾军的阵中弩机被激发的声音应声响起,破空声从一众列阵而立的黄巾军武卒头顶响起。
无数弩箭向着前方直冲而来的飞熊军激射而去。
大量的弩箭同时被射入飞熊军的骑阵之中,但是却没有起到与平时一样的作用。
那些骑士身上的盔甲给他们提高的很好的保护,而且他们座下的战马也都披挂着马铠,虽然并非是全身马铠,也有缝隙,但是这也已经是足够了。
黄巾军武卒弩机齐发,摄入飞熊军的骑阵之中,只是造成了十数名骑士的伤亡。
那些骑士之所以伤亡更多是因为运气不好,弩箭透过甲胄的缝隙射入了战马的躯体之中,导致了战马失蹄,还有数人是因为没有及时低头,被弩箭射中了面门栽落下马。
如此有限的杀伤,根本没有办法阻挡飞熊军的进攻,冲击似乎已经是无可避免
无论是木哨的锐响声,还是旌旗在风中的响动的猎猎声,都被淹没在了在那巨大无比的轰鸣声中。
但是在那轰隆声就算再如何巨大,再如何响亮,都无法彻底掩盖黄巾军武卒的军阵之中发出的诵经声!
“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则可长久矣”
陈伍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他跟随着军阵之中的符祝诵念着经文,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
死亡并不可怕,起码现在他已经不再畏惧死亡。
陈伍知道当他死后,太平道也不会忘记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将会得到最好的待遇,他的孩子能够进入蒙学免费休息,他的家人也能够得到抚恤,得到税收的减免
大贤良师一定能赢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将黄天的德威布向关中之地。
如果不是许安,或许他已经和他的家人都死在了太行山的那个寒冷无比的冬天。
是许安将他们从绝望的深渊拉起,带着他们走出了太行山,带着他们历尽万难,翻山越岭,让黄天之世降临于这个令人痛苦的人世。
终于不需要再忍饥挨饿,不需要在担惊受怕,不需要再卑躬屈膝。
“值得吗?”
陈伍想起了中平四年时,那个名为鹰狼卫千户的沈安问过他的那些话。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回答一定比当初更为坚定。
昔日灾荒之时,他的女儿饿死在了他的怀中,瓦罐之中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办法倒出来。
他的兄长被贼匪所杀时,他就爬伏在不远处草丛之中,紧咬着牙关,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痛恨昔日孱弱的自己,痛恨置身于无可奈何的境地。
他加入了黄巾军,拿起了武器,披上了甲胄,投身于太平道之中。
加入了太平道后,陈伍第一次明白了,原来站直身躯,昂首挺胸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原来世界上真的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那么严苛的税赋。
他的妻子,他的父母如今都生活在上党郡,有田地可以耕种,还有房舍可以居住,再也不需要如同昔日那般担心匪盗来袭,担心收税的税吏,再也无需卑躬屈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太平道的到来,都是因为许安的到来。
是许安站在他们的身前,带领着他们向前,带领着他们击溃了一个又一个强敌,带领着他们将黄天的德威遍布天下。
如果太平道不在了,如果他们战败了,那么这一切都将重新变成昔日的光景。
豪强世家高高在上,税吏横行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