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他此言,顾昭神色微顿,缓慢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穆七笑意挂在唇边,极美的一张脸眸色轻佻,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
可了解他之人皆晓得,他落地之话绝无废言,必定自有其深意。
男子深沉眸色凝在他身上,久久未言。
正待穆七又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挺着肚子的女子一改笑嘻嘻的神色,凶巴巴往顾昭身前一挡,看着穆七叉腰问道,“关你什么事?”
穆七怔了一瞬,随即笑开,“哎呀,这么凶呀,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话虽说完了,视线却未从苏翎身上移开。
穆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说来也怪。
苏翎这个姑娘是他唯一一个看不见过往也看不见未来的,而且似乎同她有关联的人也会有相应的改变,倒让人有些看不清。
“穆公子若无别的事,我便同我夫君先告辞了。”没有接他的话的意思,淡淡地朝他说了这么一句,苏翎拉着顾昭的手便转了身。
穆七倒并未在意,只是在这二人身后瞧着他们的背影,眸色略带几分深沉。
苏翎拉着顾昭走远。
“哎呀你别听那个神棍瞎说,什么江不江山美不美人的,都是扯淡,不要往心里去啊乖。”揉了揉他的脸,想要将他面上这份沉重的思量尽然化开,苏翎轻声开口道。
回握住她的手,顾昭忽而开口。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苏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我知道呀,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只相信你呀。”苏翎温声应了,抬眼瞧向他,依旧笑意盈盈,化开了他心下须臾不安。
紧紧攥着她,顾昭眉眼微垂,走在她身侧,神色温柔。
……
金銮殿中。
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近来病情虽然已经好了几分,但身体底子却已经大不如前。
“人老了就是老了啊。”皇帝轻咳一声,看向跪在床榻侧,手中捧着药碗的人。
萧容玄卷起手中帕子,轻拭皇帝唇边余下的药,轻声道,“父皇说什么呢,如今不过是染了一场风寒而已,病程过了便定然可大好了,父皇不要多心。”
轻笑着摇了摇头,皇帝眸光黯淡,到底没再说什么。
喝下了三皇子喂过来的药,看着他的目光深沉了些,皇帝道,“你倒有心。”
“父皇言重了,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轻声答了,萧容玄神色不改。
政事近来大多都已经交由给他,皇帝也只是在需要决策的时候草草看过几眼,并不甚多管了。
今日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皇帝开口道,“近来兵部拟攻东垣的计划朕瞧过了,若是不够,兵力可加三万,今年必要将其拿下。”
“是,儿臣定会嘱咐兵部好好处理此事,”萧容玄点过头,神色却是一顿,又开口道,“父皇若是觉得此事不甚稳妥,儿臣心中倒有一个规划,能让此事定然顺利成行。”
“哦?你说来朕听听。”
“如今朝中虽有领将,但却缺少一个有智谋之人坐镇。儿臣曾在兵部受教,闻过顾大人与尚书大人浅论兵事,当时便觉顾大人此人心中谋略深广,于兵事上亦有过人造诣与看法,只是他那时病势缠绵,故而不曾真正执领过同兵事有关的内容,可儿臣觉得却是一个堪用之人。”
“顾锦和?”皇帝微皱眉,似乎有所犹豫。
“先祖时便有文臣做军师,顾大人心系国事,定然不会拒绝。”
朝中如今外患甚多,多方都在动军。
若是想在今年便拿下东垣,定然还是要动一番筋骨的。
可若是有人指点却又不同。
都察院官员因为司管全朝之事,核试皆是要考六论的。
对吏部、户部、礼部、刑部、工部、兵部之治皆要写一篇策论交由各部尚书评判。
皇帝犹记得当年顾锦和写的正是行军论策。
此论策流传到朝中,被当年的兵部老尚书知晓,瞧过之后惊为天人,大赞其定会成为领将之才,只是可惜了他这幅身子实在孱弱,上不得沙场,倒是南昭的一大损失。
皇帝也瞧过他那策论,属实心中谋略深远缜密,若是加以培养,定会是一方领将。只是其既已从文,自然不会再司兵部事,从今往后倒没有被再度提起。
顾锦和如今身子瞧着像是好了些,就算去沙场走一遭,大约也是经得住的。
此番东垣是势必要拿下的,这个国家多存在一日,他便一日心下不安。
总要早日使其皆归顺了才好。
想至此,皇帝轻轻点头道,“那此事便这般定下吧,都察院年后能歇下来些,东垣距京亦不算太远,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此事交由他去处理,朕也安心些。”
萧容玄眸色微闪,恭敬应了,“是,儿臣遵旨。”
自金銮殿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