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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是会磨人。
顾昭自同她成婚以来便深有感触。
小姑娘累得倒快,她闹得乏了就在书房的榻上歇下了。
他却余火未退。
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进了后室,躺进浴桶之中的凉水里才觉得好些。
换了身衣服到案前重新坐好,执笔批审着剩下的折子,头脑中维系清明的弦这才又重新回笼。
他指尖捻过书页,想起刚才的事,微微咬牙。
就不知晓为什么,他端了二十余年的礼节理智,在碰上这个如同混世魔王一样的女子,全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同样也不知晓为什么,到底怎么就招惹上了她。
不过……
顾昭微垂下眼看向怀里绣得精致的荷包,面上的冷硬轮廓不易察觉地柔和下来了些。
倒也不算造孽。
……
京中也算安静了一段时日。
柳尧被皇帝斥责之后,一直待在华山岭下的阁楼之中,安分守己了不少。
可皇宫之中气氛亦还是不得明朗。
因为长公主的逝世,今年皇宫之中也刻意压了气氛,处处都隐透着死气沉沉的意味。
往年本该大办的秋猎在今年亦遭到推迟,而这也并非只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还因为边境塔布近来掀起暴乱,皇帝派了人出疆镇压。
虽然最后也算是大力镇下了这次反乱,但朝廷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有了不少武将的伤亡。
江领军也在其列。
他司管六队行北汜,途径悬崖被塔布的敌人埋伏,膝盖上不慎中了一箭。
虽然在将士们的抗衡之下,这场战役还是险胜过对面,但是江领军却受了很重的伤,膝盖骨寸寸碎裂,从今以后想要再如常人一般行走都是困难,更遑论再像从前一样上沙场杀敌了。
皇帝虽然体恤,不仅留了他中领军的官位,还为他提了衔。
可江府上的气氛却冷清不已。
世间谁人不晓,这武将身上有了重伤就如同雄鹰折翼,是毁天灭地一般的打击。
秦寻苏翎皆上门为江老爷子瞧过,可皆沉默不语。
这样的人若是在现代,一台手术或许能够挽救一二。
可在各种器械和条件都匮乏的古代,苏翎便是有心也回天无力。
江淮见她这般神色,心中便知晓了。
秦寻之前也说过若这世上有什么病苏翎都没法子了,那便是真的没法子了。
勉力压下眼眶之上的红,江淮握了握拳,抬头对苏翎缓声道,“你还有着身子,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苏翎很关切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神色之上带着倔强,没让自己露出脆弱来,心中有些心疼,握了握她的手道,“你要好好的。”
江淮低声应了,便着人送她回府去了。
父亲已经睡过去了,江淮坐在榻旁,垂着眼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阖的双目,向来明亮的眉眼黯淡了须臾,带着些许脆弱。
听到门口有些微响动,江淮回过身抬起头来。
只见着一袭玉白色长衣的男子站在门口。
江淮愣了一下。
抬眸问道,“你怎么没走?”
秦寻将手中的药搁在一旁的小案之上,轻声道,“虽然不能治好你父亲的腿,但是这药可以缓解他的疼痛一二……算我尽一份力。”
江淮默了良久,再开口时声音闷沉,“多谢。”
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噩耗。
再加上江家子嗣稀薄,没有长子,只有江淮这一个女儿。
如今父亲受了重伤,相当于家中的顶梁柱塌下去了一半。
秦寻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安慰她时,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开口道,“陪我出去练练吧。”
秦寻扫了一眼江领军的状态,见他睡得还算安然,点了点头,“好。”
陪着她走到后院的操练场。
江家的操练场不愧武将之名。
长弓利剑一一列在架子之上,在光下折射出熠熠辉光来。
江淮抓住一柄长弓来扔给秦寻,自己亦拿起一把,下颌微扬,指向对面。
“击那边的靶子吧。”
秦寻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不会什么,权当陪陪她吧。
这弓在手中分量不轻,应有十力之重。
见女子手中的弓箭同自己的一样,秦寻不由开口问着,“你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我十四岁那年,就能拿十力弓了,”女子搭箭在弓上,冷风撩起她额前碎发和她火红的长袍,眼眸被寥寥秋风扫过,轻轻眯起几分,“我爹告诉我,若我想要上战场,十力弓远远不够……”
长箭自她手中跃出去。
穿过长空,破风上靶。
江淮扔下手里的十力弓,手臂一挥,拎起了架子上的十二力大弓。
一只眼微微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