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号剩下的半截船头笼罩无边的黑暗里,这里腥臭令人窒息。
普朗克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去到所谓的死后世界,他还活着,在海底巨兽的胃里。
是的,他还没死。
在海底巨兽大口咬合的瞬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丢弃了深渊王冠,然后冲进了船舱里躲着。多亏了海底巨兽没有咀嚼的习惯,冥渊号的前半截被整个吞了进去,这艘船在被毁后仍保护了她的主人一段时间。
但就算大难不死,到头来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蠕动的胃壁不断的挤压着冥渊号的残骸,船身木料正在承担超出设计上限的负载,发出弯折的呻吟。腥臭的胃液正在腐蚀着船壳,刺鼻的气味令人感觉到窒息。
很快,普朗克所在的这一间舱室将被胃壁挤碎,腐蚀性的胃酸会从甲板各处的裂口喷涌而如,将他分解成一堆粪便。就算他能逃出海底巨兽的体内,外面也是漆黑冰冷的海渊,深海的水压会在一瞬间挤压成一滩烂肉。
横竖都是一死,普朗克快绝望了。
他除了在这里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普朗克突然感到无比疲惫。精疲力尽,而且衰老无能。
谁能想到昔日的海上霸主,仅仅因为一个王冠,就落到这步田地。
他在绝境中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些辉煌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在艾欧尼亚,他洗劫了蛇刀庙,激怒了杀人不眨眼的影流教派。在诺克萨斯,他偷走了“利维坦号”,那可是斯维因的战舰,也是诺克萨斯海军的骄傲……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他痛恨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人。
崔斯特。
格雷福斯。
两个婊子养的,演的一手好戏,骗他戴上了诅咒之物,让他代替他们成为了海底巨兽的祭品!
该死的崔斯特,一个小偷。普朗克早就注意到了崔斯特脚下穿着海龙皮靴,之前神秘失踪的海甲龙尸体肯定是他偷走的。
还有格雷福斯,烧了他的船,又杀了他那么多的人,对他没有丝毫的尊重,敢骑在他头上拉屎,实在是不可原谅。
以及,那个福琼家的人,他到死都没有搞清楚对方是谁。他就是太想把她揪出来,才迫不及待的戴上了深渊王冠。
冰冷的绝望再度袭来,在这无尽海渊的漆黑中,只剩下他自己还活着了。
普朗克握紧了手中的枪,没想到在这种绝境之中,居然是仇人的枪陪在自己身边。
枪身没有进水,还能够击发,鬼使神差之下,普朗克将这把设计精妙的手枪拿起来抵在太阳穴上。
在一片恍惚中,他仿佛听见手中的枪正在对他低语。
“开枪吧。开枪吧……只要扣下扳机,就能从这里解脱了。”
他仿佛受到了蛊惑,粗糙的手指一点点按紧了扳机,但在最后一刻,他猛然放下了手中的枪。
普朗克不是没有勇气自尽,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窝囊的死去。
他不能自我了结,就算是死,他也要让海底巨兽胃疼一下,让它知道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吃的。
他要在拼尽全力之后,带着滔天的恨意死去。然后在下一个蚀魂夜,化身为最可怕的厉鬼,从无底海渊爬上来,将所有冒犯过他的人全部拖下水。
生前吃过的亏,死后全部都要讨回来,否则他将死不瞑目。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歌声传进了他的耳中,将他深深的吸引住了。
绝境中的歌声听起来并不凄美,这是个男低音,嗓音无比的低沉,似乎还有弦乐器的伴奏。
为什么海底巨兽的肚子里会有歌声?普朗克感到迷惑不解。但他马上就决定要去碰碰运气一探究竟,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在绝望的驱使下,普朗克站了起来,冥渊号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此刻的他没有任何依靠。
即使在绝对的黑暗中,他也顺利的找到了离开舱室的门,在这艘船上生活了几十年,他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抵达船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推开了门,舱室外的气味更加的刺鼻难忍,其腥臭程度超过了屠宰码头数倍,几乎可以将人熏死过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怎还有心情优哉游哉的唱歌,普朗克循着歌声走过倾斜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径直通往海底巨兽的巨胃,地面很滑,普朗克必须紧紧扶着墙,以免自己一不小心滑进了胃液的深潭。
他来到了另一间舱室,墙壁上挂着的灯壶里装着海兽油脂练成的灯油,小小的火苗正散发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一个巨大而臃肿的轮廓。
这是一只巨大的海怪,普朗克的身形站在人堆里已经算是高大的了,但在它的面前,却狠狠低了一头。
它看起来就像一只直立的鲶鱼,表皮厚实,身宽体胖,大腹便便,即使穿着两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