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时分,北京城内依旧一片漆黑,万籁寂静,只偶尔听见梆子声敲响,看见打着灯笼巡夜的差役。
偌大一个紫荆城,漆黑一片,像隐匿于黑暗中的巨兽。
连连战乱,百姓困苦,外城各坊一点动静没有,靠着街道两侧睡觉的流民,蜷缩着身体,每个晚上都会冻死、饿死上百人。
最近,城外和城内的流民中,又忽然起了疫病,每天都会死人,流民们经常早上起来,便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硬了。
相比入城的流民,还能在城中乞讨,躲在屋檐底下,遮风避雨,城外不能入城的流民,便更加凄惨了一些。
十月中旬,北方寒流来袭,京城的天气已经很冷,下起了一场雪,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如今老大帝国,内忧外患,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的子民。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名骑兵各骑两匹战马狂奔而来,穿过成片的棚户去,但里面的难民,却死气沉沉,毫无反应,不知是死是活。
片刻骑兵穿过难民聚集的区域,奔至北京外城永定门下,为首骑兵大喊:“速开城门!河南八百里加急。”
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北京城已经数次让清军兵临城下,城上的士卒十分警惕,先垂下吊篮,让骑兵放入通行文牒,查验过后,才用箩筐将为首骑兵吊上城头,剩下的则在外面看马,等待天明入城。
骑兵上了城,向守城士卒一抱拳,便急匆匆下城,向兵部而去。
城上守军见他走远,不禁议论纷纷。
“他刚说是河南八百里加急奏报!”
“不会是开封失陷了吧!”
“那得赶快屯点米去!”
城上的守军,经验都十分丰富,但凡是清军破边墙入寇,或者关内流寇闹得太凶,北京城中的粮价,铁定飞涨。
如果不趁着粮价没涨起来,多屯点粮食,到时后,除了内城的达官贵人,外城的百姓,还有他们这些普通兵士,根本吃不起,只能看着家人饿死。
守城的百户闻语,不禁向城下看马的骑兵,喊了一嗓子,“兄弟!河南又咋个啦?”
城下的骑兵,坐在地上,朗声回道:“高总兵和高中丞击退闯贼,开封之围又解了!”
城上守军听了,顿时一阵惊喜,“原来是击败了闯贼!”
“不得了!河南居然打胜仗了!”
前不久,洪承畴和十三万明军兵败,只有三万多人,逃回宁远。
消息传到北京,京城军民士气尽丧,现在听说河南官军,击败了闯贼,不禁都是精神一振。
……
今夜兵部衙门内,尚书陈新甲当值,他坐在案台后,正思考着天下时局。
“议和!只能议和!”陈新甲在纸上写写画画,喃喃自语,“攘外必先安内啊!”
松锦会战失败,明朝精兵丧尽,只剩下吴三桂勉强守着关门,明朝不说同时两线作战,就是单独对抗流寇,或者清军都已经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陈新甲不禁有些苦恼,前不久,他和周延儒甩锅松锦战败的责任,把战败的原因,归咎到侯询等人,阻碍漕粮海运,以及牵制关内剿寇,令朝廷无法全力对抗清军上。
他成功将皇帝的怒火,引向侯询等人,可也为自己招来了东林党人的猛烈攻击。
现在他和周延儒,已经被骂到自闭,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不管对错,立时就有人反对,从后使绊子,等他出错,然后群起攻之。
这个时候,若是暴露出想要议和的想法,恐怕得被东林党人的口水给淹死。
这让陈尚书有点想打退堂鼓,可是他此前已经向皇帝建议,要是他不干,皇帝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陈新甲有些疲惫的背靠在座椅上,作为明朝的兵部尚书,关外清军步步逼近,关内流寇围攻开封,他都无能为力,出了问题还得被责任,他只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部堂!部堂!”正在这时,外间坐班的郎中跑进来,一脸喜色道:“河南八百里,加急揍报。”
陈新甲心头一凛,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封失陷,自己完蛋了。
如果是这样,那东林那群人还不立时上书,把他给淹了。
不过看郎中一脸喜色,似乎是个好消息,陈新甲才压住心中恐惧,展开一看,顿时眉头舒展,不禁赞叹道:“本官看人真准,高欢这小子,果然从来没让本官失望。”
当下陈新甲立时站起身来,拿上奏折,便往皇宫而去,临走前又安排人去通知盟友周延儒。
周延儒正熟睡,被人叫起,听了禀报,顿时哈哈大笑,叫人准备了一壶好酒,自酌自饮一番。
自从崇祯训斥了侯询,又办了汪乔年,朝中东林党就对他群起攻之。
他将剿寇不利的责任推到汪乔年身上,现在高名衡不是照样被困开封,李自成照样横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