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山间道观。
待自家徒弟睡下之后,七阿道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来到了偏殿之中。
打开了桌角的台灯后,老道长先对着历代祖师又上了一炷香,然后来到最边上的一块牌位前,凝视着“尊上正一宗天师府第六十二代天师张守一号归元道人之位”一行小字,却没有单独上香,只是默默无语。
老道长终于叹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断一般,走到桌子旁,打开了下面的暗格,取出了一柄木剑来,背在了背上,又将桌角的天师法印和法印镇着的一叠符纸一并揣在了怀里,关灯出了偏殿,又去了对面偏殿取了火烛,然后出了道观,直奔后山而去。
借着月光,七阿道人在后山乱林中穿行,山上的路早已荒废,老道长不得不捡了一根木枝,拨开参差的灌木和乱草,就这样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翻过了一座小山头之后,他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崖,下方隐约有个山洞。
老道长丢下树枝,理了理道袍和发鬓,走了进去。
没有掌灯,洞中漆黑一片,多行了几步之后,便忽然亮了起来,原来这洞中竟然还有一个向上的洞口,颇为宽广,月光斜斜地洒落下来,围成了一个圆圈,比外面还有亮上几分。
光亮之处有一块凸起的岩石,一条巨大的青蛇盘绕了两圈,硕大的狰狞头颅伏在岩石顶上,头颅上方还隐隐有两个凸起,蛇头下方正对着一颗紫色药草,竟然像是在坚硬的石壁上长出来的,狭长的叶子在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淡芒,很是奇异。
听见洞口传来动静,青蛇猛地睁开了眼睛,昂起了头颅,吐着猩红的信子,只是不知为何,口中原本应该对称的蛇牙少了一只,看起来有些怪异。
七阿道人停步,打了个稽首,指了指后面,道:“道友,打扰了。”
青蛇放下戒备,身子蠕动,让出了一条路来,只是头颅依然守着那株药草不放。
七阿道人小心地越过岩石,继续向里走去,来到洞底石壁前,拿出蜡烛点燃固定在石壁一个坑洞中,然后蹲下去以手拂开碎石,摸到了一处凹陷之后,便从怀中掏出天师法印,压了上去,口中道,“四象两仪,混元无极,天师赦令,阴阳相离,开!”
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蜡烛的焰火却晃了两下,像是拂过了一阵清风。
七阿道人取回法印,深吸一口气,竟然从地下生生地掀起了一块一米见方的石板来,厚度足有一指,挪开石板,下方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就这蜡烛的光亮,隐约能看见向下的阶梯。
老道长并未立刻下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纸,小心地贴在洞口四壁,最后神色郑重,咬破食指,在洞口上方凌空画符,道:“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封!”
随着最后一个封字念完,洞口血光一闪而逝,老道长跌坐下来,气喘吁吁,盯着洞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老道长支撑着起身,将蜡烛放在洞口,然后纵身跃了下去,然后探出一只手来,取走了蜡烛。
自始至终,青蛇都只盯着自己的药草,丝毫不关心身后发生的事情。
向下的台阶大约有四五米深,七阿道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十米见方的地宫中,观其结构,竟然像是一座墓葬。
烛光微弱,只能看到地上似乎有些凌乱。七阿道人走到东南角,点燃了那里早已立着的三根蜡烛,终于照亮了整个地宫。
满地都是乱石和四分五裂的棺木,夹杂着枯黄的符纸,四壁之上还有深深的划痕,七阿道人看也不看,径自来到了另外一角,烛光映出了石壁上两个相拥的人影。
一具身体身材高大,肌肤呈古铜色,面目狰狞,额头贴了一张黄符,两颗长长的獠牙外漏,被一个身着破烂道袍的瘦小人影死死地抱着按坐在墙根,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后面刺入,将两具身体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七阿!快,我破了这尸魔前胸的铜皮铁骨!快杀了他!我被尸魔污染了,不要管我!快!我只能压住片刻,被他挣脱,你就是龙虎山的罪人!”
“七阿,不要怪自己,是师父没用,这尸魔已经修成了尸煞,我以神魂镇守,你好生封禁,等我魂飞魄散之时,便是这尸魔消解之日……”
七阿道人驱散杂念,上前揭下尸魔额头的符纸,挤破刚刚止血的食指,小心地滴了一滴血液到尸魔口中,然后退了两步。
片刻过后,尸魔颤动了一下,苍白的眼睛缓缓睁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是七阿啊。”
七阿道人恭敬行礼,道:“拜见师尊。”
“道果需修...五十年,还未成熟,你当七年后...过来的。”
“师尊,天林...他还活着。”
“天林啊...你该如何,便如何吧。”尸魔叹了口气,却未在开口。
“是,师尊,除却此事,还有些困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通,还望师尊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