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这事喜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快点下去躺着吧,来人!”
萧绮见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陆红鸾也有点发懵,抬了抬手叫过来医女,把陆红鸾送回了房间里。
接下来楼船就炸锅了,所以姑娘凑在一起,话题瞬息万变,什么:
“红鸾带头了,姐姐你是不是得……”
“要死一起……不对,要怀一起怀……”
“让玉芙先吧,她最听话。”
“啊?”
……
“孩子叫什么好?许仙?许采臣?”
“什么乱七八糟的……”
……
“要是女孩,这世没门当户对的,有点麻烦……”
“男孩的话,五大姓都快被许不令娶完了,就剩王李两家,赶快给许不令打个招呼,别再把王李两家的小姐给带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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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便有悲,有生便有死。
苍天之下,时时刻刻都在演着专属于人间的喜怒哀乐、生死轮回。
在楼船喜气洋洋共盼新生的同时,数千里外的秋风镇,塞外风雪更加萧索了几分。
年关没有商队走动,秋风镇人少了些,大半铺子关了门,只留下满街霜雪。
街道中间的小茶肆还开着,白发苍苍的老妪依旧坐在火炉旁,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的飞雪。
大年三十还开着铺子,并非要多挣那几文茶水钱,也不是想等着谁,单纯地只是想坐在这里,直到老死的那天。
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时代,属于自己的一段时光。
再老的老妪,当年也是风华正茂的姑娘,也会爱得轰轰烈烈、伤得痛彻心扉、恨的不共戴天、想得肝肠寸断。
等历经人世浮华,尝尽百种甘苦,把这些都看透了,静了下来,变得心如止水,这一辈子也就算走完了。
而秋风镇,是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当年,老妪便是走到这里,遇了过来迎接的队伍。
队伍中带头的是,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儿郎,冷峻无双、不苟言笑,但偏偏又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赛过草原的任何儿郎。
当时她挑起车帘,偷偷看了眼,而他也回过了头。
便是这四目相对的一眼,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老妪也曾后悔过当时为什么要挑起车帘,看那一眼。
可人来人往看久了,才发现人世间就是如此,天注定她会挑开车帘,那再来一百次,她同样会挑开,而那人也会回头,怎么想也不可能改变。
一切在这里开始,那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老妪在茶馆里坐了二十年,一直等着自己合眼那天,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天迟迟不来。
可能是心里还有牵挂吧。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在茶铺外停了下来。
街大雪纷飞,身着羊皮袄的牧羊人,背着手站在外面,身形依旧挺拔,不过面容已经苍老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老妪也一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第一眼认出彼此。
数十年间,两人都想过重逢的场景,或是歇斯底里,或是相对无言,可真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却发现再见不过是一句:
“来了?”
“嗯。”
老妪站起身来,拿起茶壶到了两碗茶水。
牧羊人站在茶铺外看了看,才缓步走进了茶肆里,在桌旁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茶水里的倒影,有些出神。
老妪把茶壶放下,坐在对面,仔细看了两眼:
“怎么老成这样,吃饭没?”
“不吃了,吃不下。”
牧羊人放下茶碗,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人可能会变老,但眼睛不会变。
“说什么也为时已晚。错在我,负了你,只能下辈子还了。”
“只是你我命不好,不怪你,有下辈子的话,我们当草原的两匹马,那样自由一些。”
“呵呵……”
牧羊人端起热茶抿了口,入口苦涩,却不知已经想了多少年。
窗外风雪萧萧,天地寂寂。
两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就这样对坐在桌前,没有再言语,只是看着彼此。
直至一人再也撑不住,趴在了茶桌,先睡了过去。
另一人也趴在了桌,握住了对方的手,合了再无牵挂的双眼。
生死轮回无可避免,但弄懂了‘情’之一字,就不算白活一回,哪怕临死前才明白也一样。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珍惜眼前人,远比临死前的大彻大悟更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