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七,万里飞雪。
停靠在岳阳城郊的楼船,船船下都盖着一层雪被,沿岸千山鸟尽、人迹无踪,就好似被冻结在了冰天雪地之间。
楼船的露台,为防寒风进入屋子,门窗紧闭。
两个躺椅摆在原来的位置,长时间没人在面躺着,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旁
边的花盆里,花瓣与叶子早已凋零,只剩下干枯的花蕊,挂在光秃秃的花枝,好似随便一点微风,便会彻底凋谢。
船楼二楼的书房中,医书堆积如山,从春秋到当代,从宫廷秘方到楚地偏方,基本能找到的全都在这里,萧绮和松玉芙在其中,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生怕漏掉了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甲板,祝满枝披着披风,用望远镜眺望着南方,站得太久,红色披风已经变成了白色,而脚下陪同等待的小黑狗,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小白狗。
就这样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
终于在下午时分,五匹快马,自湘江畔飞驰而来。
沿江风雪连天,马蹄在雪面留下碗口般的足迹,眨眼又被大雪掩盖。
许不令骑乘黑色骏马走在最前,英气的眉毛挂了白霜,胯下追风马气喘如牛,口鼻喷出白雾,已经不堪重负,好在楼船也已经到了眼前。
从邕州城离开后,许不令马不停蹄赶回楚地,跨越近两千里山河,只用了十余天的时间。能从头撑到尾的只有他和宁清夜的两匹追风马,夜莺等人都是沿途驿站不停换马,才勉强跟脚步。
寒冬腊月长时间奔波,对人和马的消耗都极大,刚刚完婚武艺又不高的楚楚,已经快要累趴下了,清夜也差不多,咬牙强撑着赶路,为防不慎坠马,宁玉合和夜莺一直走在跟前时刻注意。
钟离玖玖是大夫,马就要回到楼船,此时坐在了许不令的背后,调养身体为待会治病救人做准备。过来的路,她也从驿站里得到了大概的消息,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还是得到跟前仔细看看,才能知道小婉生了什么病。
小麻雀跟着跑这么远,已经冻傻了,此时直接钻进了玖玖的衣襟里,连头都不露,弄得玖玖还得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才能确定小麻雀没出事。
遥遥瞧见江边楼船的踪影,许不令马速又加快了几分,而楼船的甲板,拿着望远镜一直眺望的祝满枝,连忙挥起手来,又快步跑回船楼里,通知等待已久的姑娘们。
很快,楼船后方的露台,便显出了萧湘儿的身影。
萧湘儿依旧穿着一袭红裙,但明显有点憔悴和疲惫,应该是长时间照顾未曾好好休息所致,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只是抬手招了招,示意许不令赶快过来。
萧绮和松玉芙走出了船楼,面色同样不怎么好,迅速安排着丫环们准备热水吃食。
许不令走到半途,见追风马长途奔波后已经没法全力冲刺,干脆从马跳了下来,抱着玖玖飞奔到了楼船旁,一个大步跃了甲板,开口询问道:
“情况如何了?”
萧绮瞧见许不令头发眉毛都是霜雪,心里何尝不心疼,只是这种时候,显然没法顾忌儿女情长。她带着许不令走向船楼,沿途说道:
“我萧家善医药一道,已经请了最好的郎中过来。起初以为是小婉独自在深山里风餐露宿太久,日积月累埋下隐忧,受了风寒身体才垮了。可我已经用药仔细调理,请来的诸多名医也没觉得用错药,小婉的咳嗽是好了些,但身子骨半点不见好,反而越来越虚了。”
松玉芙跟在背后小跑,帮忙把玖玖的药箱抱着,脸也有点焦急:
“湘儿姐觉得是心病,但心病这东西很玄乎,多半是心结难解所致,我们都摸不清崔姐姐有什么心结,所以才急急把相公和玖玖姐叫回来。”
祝满枝把贾公公当忘年交,贾公公走了小婉没人照顾,祝满枝其实一直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此时也发愁道:
“湘儿姐会的段子都讲完了,最后都是我跑去逗崔姐姐开心,可惜崔姐姐不吃我这一套,现在谁的话都不听了……”
“能想的法子都想了,红鸾都跑去庙里烧香拜佛了,如果不是我拦着,红鸾都能把跳大神的请过来折腾……”
三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近些天的状况,两句话的时间便已经到了船尾。
许不令带着钟离玖玖还未走近,萧湘儿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自从崔小婉生了病,萧湘儿未曾安慰睡过一个好觉,昼夜不分地陪在跟前,身体显然也到了极限,再次见到许不令,萧湘儿脸蛋儿的焦急和委屈不加掩饰,踮着脚尖招手道:
“许不令,你跑快点,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萧湘儿是小婉名义的婆婆,又答应过许不令照顾好小婉,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责任不在她,但萧湘儿心里又岂能没半点愧疚自责。
许不令快步走到跟前,扶着长时间熬夜已经快虚脱的萧湘儿,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