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淅沥沥间,洒在青石小巷之间。
许不令撑着油纸伞,牵马来到了孙家铺子外。
在巷子里开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酒铺,依旧是往日那副模样,三张酒桌,几个酒缸,发黄的酒幡子在风雨中摇摇晃晃。便是这么一间平平常常的酒铺子,却承载了很多人的记忆。
当今天子在这里喝过酒,肃王妃和肃王在这里结下了姻缘,宁清夜的父母在这里相识想恋……
毫无背景的寻常酒肆,靠着一口烧喉咙的烈酒,把天南海北高低贵贱的各种人联系在一起,如同江湖上一个特别的避风港,不属于江湖却和江湖密不可分,从酒肆里走出去的酒客,便是半个江湖。
沙沙沙
豆大的雨珠砸在油纸伞上,又从伞骨上滑下。
许不令来到了酒肆的围栏外,抵出了手上的酒葫芦:
“掌柜的,来壶酒。”
大雨瓢泼的缘故,酒肆中没有客人,到处擦拭的孙老掌柜抬起眼来,继而露出几分笑容:
“公子过来了,好久不见,还是老规矩?”
许不令轻笑了下,打量着喝了一年多,以后可能很难再喝到的‘断玉烧’,沉吟片刻:
“听说掌柜这里还有更好的酒,来了一年多,也没见掌柜拿出来过。”
孙掌柜听见这话,用毛巾擦了擦手:
“真不是小老儿不拿出来,这人啦,一旦喝了更好的,再喝断玉烧就没了味。有口中意的酒盼着,总比往后再也盼不着强……”
许不令轻笑了下:“估计要戒断玉烧了,总得尝尝,才不留遗憾。”
孙掌柜打量几眼,稍微沉默,摇头轻笑了下:
“你爹当年好像也这么说过……罢了,还剩半坛子,给公子装上一壶,以后有机会见到小许……不对,应该是老许了,帮小老儿问上一声馋不馋,都说了让他别喝……”
言语之间,孙掌柜搭着毛巾进入后屋,抱出半坛子老酒,倒进酒葫芦里面,小心翼翼,眼角明显有几分割肉般的舍不得。
许不令撑着雨伞站在巷子里,抬眼看了看老旧的酒肆:
“孙掌柜以后有兴趣,可以去肃州开家铺子,城下有泉,其水如酒,哪里的泉水,可是酿酒的好东西。”
孙掌柜装着酒,摇头叹了口气:“在巷子里开了一辈子酒铺,多少人念叨好多年,就为了到京城来尝一口,小老儿一走,他们岂不是都得失望而归,走不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再无话语。
稍许后,酒葫芦装满,许不令接过来闻了下,浓郁酒香沁人心脾,让人酒虫作祟难以自持。
不过,许不令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喝,把酒葫芦挂在腰间,便撑着伞走出了青石小巷。
大雨淅淅沥沥。
孙掌柜肩膀上搭着毛巾,目送那道白衣如雪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场景似曾相识,当年那个被誉为‘京城四害’的浪荡子,也曾这样拿着一壶酒,平平静静的走出巷子,再未回头。
恍惚之间,仿佛是一个轮回。
略有不同的是,这次白衣公子的身边,少了一个女子。
孙掌柜沉默许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转眼,又是一代人了……”——
下雨天气凉爽了几分,‘锁龙蛊’自然也安宁下来,许不令乘此机会进宫,最后一次探望太后宝宝。
中午时分,许不令的马车来到长乐宫外。
本以为会有巧娥和步辇在宫门外迎接,可让许不令大失所望的是,就几个歪瓜裂枣的宫女站在门口。
宫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挂着‘萧’字木牌,淮南萧氏的大管家花敬亭手持折扇站在屋檐下避雨。
许不令走下马车,瞧见这一幕自然明白萧大小姐在宫里,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就此打道回府。
许不令走下马车,徒步进入了长乐宫,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太后寝殿的正厅内。
殿外暴雨沙沙带着几分凉意,正厅内的气氛同样好不了多少。
许不令脚步踏入正厅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变了稍许,安静的有些诡异。
抬眼瞧去,宽阔整洁的正厅中,两名容貌没有丝毫差别的美艳佳人坐在软榻上,青丝如墨杏眼如春水,葫芦般的妖娆身段儿不用刻意展现便尽收眼底,端庄的坐姿平添了几分成熟,只是两人的气质和穿着略有不同。
太后一袭火红凤裙,金丝勾勒的花纹点缀其间,脚踩红色宫靴,发髻间插着金簪,脸色的妆容很明艳,红唇如樱桃般鲜翠欲滴,让人看着便想啃上一口,明显是精心打扮过。
而萧绮则是通身黑色长裙,素装淡抹,头发也是未出阁小姐的款式,披在背上,仅在头发间插着一根朱钗,气质要清冷严肃许多,对比起来,就像是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