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点缀景华苑,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别院外摇摇晃晃,夜已经深了。
许不令把祝满枝送回家后,在楼宇间起起落落,抵达萧府后方的景华苑,快步走陆夫人居住的别院。
今天从祝满枝手上得知的消息,除开运送锁龙蛊死因不明的狼卫,还有一条消息则是与狼卫核对的内库掌事贾易。
内库是皇帝的小金库,储存着皇室私产,位于皇城之内,管理者必然是皇帝身边的亲信。
许不令知晓贾公公,但贾公公不叫贾易。当年孝宗入长安时,年幼的贾公公天资过人被选中成了孝宗皇帝的贴身护卫,也就是死士。死士多半和许不令的护卫一样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而贾公公便是‘死士甲’,后来得孝宗信任地位攀升,才赐了姓,也只有姓。
皇城大内的太监估计有数千人,姓贾的肯定不少,许不令不可能闲着没事记太监的名字,也没机会接触,所以得找个人问问。
许不令在雪景绝美的景华苑内快步穿行,很快来到了湖畔的别院外。
灯笼依旧亮着,但不大的别院内已经没有了声音,地处萧家大宅的后花院,十几个门客在萧家坐镇,自然也不需要护卫。
许不令没惊动任何人,无声无息翻过了院墙,在别院中扫了一眼,丫鬟都睡下了。
许不令想了想,便走到了陆夫人的厢房外,从斗笠上抽出一根竹签,插入门缝轻挑,便将门栓给挑开了。
吱呀——
房门发出微弱的轻响,便又归于平寂。
许不令来到闺房内,屋里晚上没有升暖炉,比较清冷。虽然没有灯火,但已经来过很多次,倒是没有磕磕碰碰,绕过了软榻、茶海等物件,挑开了珠帘来到幔帐之前。
秀美宫靴放在地上,冬裙整齐叠放在旁边的托盘里,还放着一杯水。
许不令把斗笠放在一边,用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烛火,一灯如豆,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可能睡得比较熟,陆夫人并没有醒。
许不令稍微犹豫了下,抬指将幔帐挑开了一点缝隙。
绣着荷花纹路的被褥里,陆夫人侧躺在枕头上,面向外侧,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呼吸平稳,熟美脸颊在微弱火光下散发别样的韵味。
许不令张了张嘴,却又有点不忍心吵醒,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呜~”
可能是火光的缘故吧,陆夫人睫毛颤了两下,稍稍翻了个身,发出一声轻喃。
许不令触电似的把挑开幔帐的手指收了回来,左右看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咳了一声。
“咳—”
窸窸窣窣。
陆夫人又翻了个身,约莫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睁开眼帘,睡眼惺忪,露出一截皓腕揉了揉眼睛,撑起半个身子,迷迷糊糊道:
“月奴,怎么了?”
“陆姨,是我。”
“……”
陆夫人听见男人的声音,一瞬间便清醒了,不过稍许后,倦意又涌了上来,重新靠在了枕头上,把被褥压紧免得冷风灌进来,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嘀咕:
“不令……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做甚……”
许不令眉头一皱,偏过头:“陆姨,你生病了?”
“没有……”
许不令听着声音不太对,便在旁边蹲下,把手伸进幔帐,听声辩位摸到了陆夫人的额头。
陆夫人睁开眼帘,抬手打了下,却没有躲避,感觉着冰凉凉的手掌,轻声道:
“上次掉水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反正受了点风寒,已经让医女看过了,药也喝了,不用担心……”
许不令仔细感觉了下,又把双指按在陆夫人手腕上,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上次是我莽撞了……”
陆夫人眯着眼睛,柔柔笑了下:
“挺好的,平时你冷着脸一副老成模样,才没意思……铁锅炖自己,也不知你怎么想出来的,和你爹当年一样,我开心着呢……”
“嗯……陆姨喜欢就好。”
陆夫人沉默了下,把许不令冰凉的手握住,放在被子下面取暖,幽幽叹了一声:
“你爹当年可厉害了,藏拙藏成‘京城四害’,离京的时候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心想‘这个祸害终于回去折腾西凉了’……结果呢,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放虎归山、游龙入海……其实吧,有了你爹的前车之鉴,你藏不藏拙作用不大,但藏一分,以后便多一分依仗,上位者让人摸清了深浅,再厉害也有对付的法子……”
手掌温热绵软,触感细腻。
许不令也没什么心猿意马的心思,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微笑道:
“知道啦。”
陆夫人‘嗯~’了一声,可能困倦的缘故吧,不再说话,只是握着许不令的手贴在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