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所以当马车再度来临时。
李长安没有悄然离去。
马车驶达附近一座坞堡。
墙外高壁深堑,墙内亭台楼榭。听随行的人说,坞堡主人是州郡有力豪族,祖上还出过几个宰相。
李长安询问,迎客的主人却说,他们也不是正主,这座坞堡也只是给道士歇脚的地方。
且道士一来,主人便搬到了偏院,把主院腾给他。
各项招待同样殷勤,而且决不催促,仿佛道士只要愿意,就能把坞堡当做自个儿的,住到天荒地老。
所以道士只住了一天,缓解了身体疲惫,便再度上路。
这一次是坐船。
是一艘由楼船改装而成的客船。
船上船工、厨子、乐师、仆役、婢女将近百人,但客人却只有李长安一个。
大船沿河溯流而上。
每到关津,就有商贩蜂拥而来送上当地名产,还有地方人物出面邀请同游。
李长安通通不搭理,只管守在静室,整理法器符箓。
如此一路南下,终于上岸,换乘马车抵达了目的地琥城。
马车刚进城门,李长安就从空气中嗅到一股子熟悉的不安。
年关将近,市面上却尤为萧条,行人步履匆匆,面上都是惊弓之鸟的模样。
少有老弱妇孺在外行走,偶尔能在窗后或门缝间撞见孩子好奇的眼睛,道士没来得及展露笑容,便听着长辈呵斥的声音以及随后紧闭的门窗。
马车一路行来。
李长安见到的多是一扇扇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怒目而视的门神贴画。
马车抵达一处宅邸,引路之人说正主随后便至。
其余乏善可陈,同样的豪宅大院,同样的仆役成群,同样备下了好大一桌子酒菜。
李长安谢绝了仆役们的服侍,让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但都推脱不敢,唯有那车夫是个大咧咧的模样,一口答应。
于是,就让仆役们把酒菜分了,只留下几碟,道士与车夫同桌共饮。
车夫年纪不算大,极为健谈,天南海北什么都能扯上一通。
李长安说起这一次的奇怪遭遇,他悄声问:
“道长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礼下于人必有所哇!”
“无妨。”道士抓起一只烧鸡,撕成两份儿,把鸡头和鸡翘留给对面,“我也好奇,主人家砸下这金山银山,是想在贫道身上听个什么回响?”
车夫一点儿也不嫌弃,抓起烧鸡边啃边问:
“若是要道长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呢?”
李长安嘿然一笑。
“这人要做坏事,多半是因欲念高炽。所谓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主人家若一意孤行,道士也只好帮他清静清静。”
车夫闻言一愣,忽而大笑摇头,放下手里烧鸡,连连用手抚着心口。
“幸好!幸好!”
“我虽远不及清静无为,但也不曾想要伤天害理。”
李长安没露半点惊讶。
打一照面,他就知道这厮身份有古怪。
他面庞红润,皮肤细腻白皙,哪儿有半点车夫的样子?
眼下他自个儿揭露了身份,却没有急着说话,反而先是告退。
过了一阵。
人再踏入房中,已然换了一身装束。
头戴黄巾,身着褐衣,脚踏云履,布带缠腰,手持浮尘,俨然一副道家高功的肃穆模样。
“天师道於菟治祭酒同尘见过玄霄道友。”
这下李长安终于露出点诧异了。
当年张道陵创立天师教,在蜀地破山伐庙,设有二十四治划分教区、统领教众,头领称作治头或者祭酒。
后来渐渐式微,渐渐有名无实。
李长安还是头一遭见着一个活的道教祭酒。
“堂堂祭酒也作赶车的营生?”
对面同尘不以为意,还嘿嘿一笑,顿将那副肃穆模样扒扯了下来。
又把浮尘往腰带上一挂,捞起袖子上桌,抓起没吃完的烧鸡又是一通啃。
“我也是没办法,为了延请道兄你,我已经花光了能动用的每一个铜子,后来才发现,已经没钱请车夫了。好在我入教前,也是祖传的赶车手艺,干脆就自己来啰。”
李长安一个字儿都不信。
“正一是玄门魁首,得道真人不计其数,道友又贵为祭酒,自然人脉宽广,手里钱财无数,哪里又需得着李某一介野道人呢?”
同尘抹了把嘴上油花,连连摆头。
“道兄太过谦虚,斩尸佛,除孽龙,玄霄道人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再说我正一道诚然是名门大派,但正因为是名门大派,天下间要应对的事才越多,如此门中能人再多,又哪里能顾及到我这么一个偏僻小治呢?”
李长安微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