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楠正领着一帮恶少年玩儿叶子戏。
瞧见了捕快们,也不诧异,只把手里玩具一扔,呼朋唤友阻拦上来。
恶少年里有人嬉笑。
“这不是薄班头么,稀客啊,亲自上门有何贵干啊?”
薄子瑜急得嘴皮冒泡,哪儿有闲心与这帮无赖胡扯,径直问道:
“顾田氏呢?”
对面嘻嘻哈哈。
“张通呢?”
对面骂骂咧咧。
他一跺脚带人往里硬闯,张少楠却领头上来推攘。
双方吵吵闹闹、你推我攮、婆婆妈妈,看得李长安十分不耐。
突然。
道士抢步而上,撞入对面人堆里,抓住那张少楠的手臂,侧身顺势将其手臂剪到背后,再往膝窝一踹,张少楠便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他愣了愣,旋即大怒。
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始终脱身不得,只把自己脸皮涨成了猪肝色。
他俩兄弟常年横行于市井之间,自问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当下就要气急败坏骂一声“贼髡”。
可没待出口,便被李长安随手掀了出去,撞在墙脚,差点没背过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瞧得方才还鼓噪不休的恶少年们顿时偃旗息鼓。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伤了一只手臂的张少楠,仍是身手极厉害的人物。
结果,却被那髡发的道士一个照面就放翻了。
一时之间。
难免气短。
李长安却懒得猜测其人心中微妙,目光逡巡一圈,在恶少年里逮了个顺眼的拉扯过来。
“张通和顾田氏在哪儿?”
薄子瑜也适时拉着一帮衙役虎视眈眈围上来,吓得这可怜人双股战战、尿意汹涌,脑子一懵就把张通卖了个干净。
“大郎与雪团儿在后堂快活哩。”
薄子瑜嗤笑一声。
“无赖就是无赖!做淫人妻子这等腌臜事,却拿自家兄弟干看门望风的下贱活。”
说罢,放过了这汉子。
不理会面色开了染色坊的无赖们。
招呼众捕快,急急往后院闯去。
……
“砰!”
后院厢房。
房门被一脚踹开。
李长安、薄子瑜提刀挎剑闯入门来。
可下一秒。
他俩一者皱起眉头,一者咬住牙关。
偌大的厢房空荡无人,靠墙一张四脚架子床上,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过于凌乱的被褥表明这里曾有一场短暂的搏斗(不污)。
而西面墙上的窗户大敞开,对着屋外昏红连绵的暮空。
天光将尽。
张通与顾田氏已然失踪。
“贼道人!”
也在这时候,院子里暴起一声怒喝,张少楠提刀闯入门来,要找回场子。
可刚进门,就吃了一惊。
“我大哥呢?”
“蠢蛋!顾田氏是妖怪。”
薄子瑜冷笑道。
“你哥更蠢,让那妖怪给掳走了!”
…………
时间往前推移片刻。
潇水署衙。
瞧着薄子瑜匆匆走远的背影,看守吐了口唾沫。
“啧啧,好大的官威,叫不明就里的人听见,还以为这厮是县尉老爷哩。”
罢了,他又捋了几把短须,向身边一起挨了训斥的同伴问道:
“那厮方才话到半截,是要说啥?”
同伴微笑。
“大抵是妖怪吧。”
“嚯?妖怪!”
他咋呼了一声,又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是妖怪最好,把张家兄弟都吃了,那我的赌债岂不一笔勾销?”
看守嘻嘻怪笑起来,还探手去拍同伴的肩膀。
可同伴却小小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
却似从画中退到了画外。
明明署衙还是那个署衙,人也还是那个人,却仿若一下从世界割裂了出来。
看守的手僵在了半空。
好半响。
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好似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傻呆呆独自站在这里,又憨愣愣举着手。
最终,他把这点思索抛之脑后,嘟囔几句扭头离开。
而同伴,脸上挂起浅浅的笑意,步履从容,往监牢而去。
…………
顾老三蜷缩在角落。
黑暗、虚弱与疼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神志恍惚里,眼前铺陈出缤纷的画面。
他记忆起画舫上少女绚丽的独舞。
记忆起年少时千金一掷只求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