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
“贱人!”
“贱人!”
夜色浊沉,室内一灯昏黄。
灶台前。
男子瞪着赤红的双眼,牙关锁死,颊上肌肉一束束抖动,将刺耳的字眼一次又一次从齿缝间挤出来。
手中厚实的屠刀上血锈斑驳,反复扬起又砍下。
剁。
剁。
剁。
砍得案板震颤,震得灯火晃动,飞起血点四溅,扬起肉末骨屑。
许久。
也许是气力耗尽,男人眼中的癫狂之意慢慢削减。他扶着灶台歇息了一阵,又揭下旁边大锅的盖子。
顿时,便有浓稠水汽蒸腾直上,须臾烟散,便瞧见锅中褐色的卤水正烧得滚烫。
他默不作声,将刚刚斩好的肉块一股脑儿推入锅中。新鲜的血肉被沸腾的卤汁一撩,便有浓郁的肉味儿混着老卤香气一并滚滚出锅,勾得人喉头大动。
这时。
“咚、咚。”
门外突来传来敲门声。
“谁?!”
男人的面皮一瞬间又紧绷起来。
啪。
房门被轻拍一记。
“憨贼。”门外人笑骂了一声,“大半夜的还能有谁?是我哩。”
“娘子?!”
男人绷紧的神态眨眼就松弛了下来,眼中迸出狂热的欢喜,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赶忙缩回来,脱下围裙,洗去血污,这才又欢欢喜喜奔门口而去。
而在他身后,在大锅里。
随着卤水翻滚,一颗人头悄然浮出。
在昏黄灯火与蒸腾水汽交织中,依稀能瞧出是一个女子模样,五官柔媚,面皮因失血和烫煮愈显白净。
她在沸水中放恣而娇媚的笑着。
眼角处,一颗泪痣裹上汤汁儿,愈加惹人垂涎。
近日来。
潇水城里颇不安宁。
衙役们整日翻街倒巷、挨家挨户查人饭量,还悄悄兜售起一种古怪的药丸。市井间风起传言,说是城中闹了妖怪,还混在人家之中,难以辨识。
要往前推一段时日,这消息非得掀起轩然大波,闹得人人惊惶不可。可现在么,酒神祭一过,家家酒坊都在忙着赶工酿酒,人人忙得昏天暗地,哪儿有功夫搭理什么妖怪?
什么?
你说妖怪要吃人!
吃人便吃人,耽误了工时,酿不出好酒,发不出工钱,来年挨饿,咱能把妖怪给吃了。
所以嘛,也只有些长舌的妇人和没家业的浪荡鬼还揪着这事儿不放,还煞有介事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来。
譬如,某个衙役向某家强卖了十颗药丸,索走了三两银子,结果那主人家一时激愤,当场吞尽药丸,变成了妖怪,反倒先把那衙役给吃咯。
再譬如,某家老人虽岁数高但身体棒胃口好,他那不孝子就悄悄禀告了官府,当即就引来了一个道士,第二天,整户人家都没了踪影。
又譬如,某坊出了个孩童模样的妖怪,专爱钻女人的肚皮。于是某个不良的媒子就打起了主意,把城里一些个皮松肉驰的暗门子用黄花大闺女的价钱介绍给乡下汉,要是问完婚那夜缘何不见血,就推说让妖怪给钻破了。
如此荒唐不经的传言还有许多,城里的正经人听了,哪个不得啐上一口:
这清平世道,
“花阎罗”张通一口老痰吐出去。
不巧落在街边路人的鞋面,没待人家发火,他倒是先把一对怪眼瞪过去,吓得路人面皮一颤,狼狈窜走。
这才志得意满往街面上一扫,“识趣”的行人们纷纷掩面避走。
他嘿嘿一笑。
看来即便“歇息”了几天,自个儿仍旧威风不改嘛。
顿时心情大好,仿佛手里的拐棍都轻了几两。
“要我说,咱兄弟俩就不该掺和那档子事儿。你瞧瞧,一文钱没捞着不说,我成了瘸子”
他恨恨拍了拍手里的拐棍,对着弟弟旁边吊着胳膊的张少楠抱怨道。
“你还断了条胳膊。”
“我也不是赶趟子要给官老爷做狗。”
张少楠随手在街边摊子里抓了一把桑葚,瞧也不瞧点头哈腰的摊主。
“实在是妖魔之事流传甚广,听了有些犯嘀咕。”
“怕个卵?!”张通啐了一口,把一个躲避不及的行人掀了个狗啃泥。“风言风语几个是真?”
“这次可不同。”
张少楠摇了摇头。
迎面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见了他俩,身子鹌鹑似的一颤,便要逃开,却被他勾了勾手指,哭戚戚挨了近来。
“非但有冯李两个道士搅在其中,据说连水月观的于真人也牵扯在内。”
他在小姑娘篮子里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