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薄子瑜“哗啦啦”踩着积水终于赶到。
他抽出刀片,一顿胡乱比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妖妖女在哪儿?”
“跑了。”
“跑啦?”他脸上一呆,“为何不追?”
“如何去追?”
空荡荡的巷口,薄子瑜哑口无言,目光冷不丁一转,窥见了李长安脚下不人不鬼不鱼的玩意儿。
“这是?”
“周淮。”
“嘶”
他呛进了好一口冷雨。
周宅正厅。
李长安掌起灯烛。
烛火幽幽,照彻厅堂。
薄子瑜被打发出去,处理同僚的尸体。房中就只李长安与周淮一人一妖而已,哦,还有个听墙角的。
道士瞥了一样梁上某处,那里隐隐显出一角鲜红。
“贫道不喜与人废话,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看得见,所以我说完,你再说。”
李长安将中了定魄针仿若僵死的周淮放上胡床,抽了个凳子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就是一句。
“你认得我?”
罢了。
语态平缓,娓娓道来。
“白日里,你虽然装出一副愚孝模样,骗过了我等。实则,却是故意透露出了饼子这一线索。这线索虽然隐和谐晦,但只要是有心人其实不难察觉,更容易寻着这线索查到你父亲的所在。”
“毕竟在这小小的潇水城中,你这样有名的人物,衣衫不整出现在人前,还亲手买下一大筐饼子,实在是件引人注目的事情。”
“你为何要出卖你的父亲?”
道士自问自答。
“我猜是你的伪装只能在白天管用,到了晚上,你就会变回这副半人半鱼的模样。所以你需要转移视线,好让自己脱身。只是你万万没想到,我们回来得如此迅速而已。”
李长安顿了顿。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晓得那些人能够威胁到你,威胁到一只妖怪。毕竟寻常的衙役,只会沦为你的食物。
而这潇水城中,真正能威胁到你的人却很少。
譬如贫道。
譬如某个在暗中清理妖变之人。”
房梁上,虞眉的呼吸一瞬间有些急促。李长安没有搭理,只是俯身取下周淮颈后短针,施施然问道:
“所以,是谁在警告你?”
李长安的推断严谨么?
不。
简直是错漏百出。
他只是在千万种可能中,挑了看起来像样子的一个诈唬一下对方而已。猜对了固然皆大欢喜,没猜对大不了再编一个继续诈咯。反正人都在自个儿手里,慢慢炮制就是。
果不其然。
取下定魄针后,俎鬼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盯着道士。
猜错啦?
李长安直挠头。
无量天尊啊,咱也实在不是干这行的料啊。
可还能咋办?交给官府,怕是先把官差老爷们给吓个半死交给虞眉,恐怕事后难留活口。
无奈何,道士只得转换策略,温言相劝。
“你且安心,我并无害你性命的意思。相反,我会延请法师名医为你治病,就算一时无法治好,也只会暂时羁押,等到找出将你变成妖怪的幕后元凶,定能还你”
“噗。”
一声嗤笑在空阔亮堂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这笑声不是来自于苦口婆心的李长安,也不是屋瓦上的虞眉,更不是外面“哼哧哧”搬着尸体的薄子瑜。
道士眸光渐冷,看着周淮咧起一嘴嘲讽。
“原来。”
它说。
“你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哪里来的冷风溜进屋中。
摇动烛火。
晦暗凌乱的烛影映在道士脸上,愈显神情淡漠。
“何意?”
“你想知道?”
周淮的嘴角越裂越开,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
“糊涂蛋啊,睡梦虫!告诉你也无妨,这潇”
话到一半,忽而打住。
剩下的半截卡在了喉咙,只发出些“嚯嚯”的声响。
李长安皱起眉头。
“你怎么呢?”
它无法回应,身体更是剧烈颤抖起来,鳞片下不住渗出细密的血珠。
它的嘴巴大张着,似是拼尽了所有的气力,吐出了四个断续的字眼。
“剥开肚子”
随后,瞪直了眼睛,一对瞳孔愈加放大愈加扩散,像是两个幽深的孔洞,生命与魂灵都从中悄然溜走,留下一具干瘪的躯壳渐渐冷硬。
他死了。
红影翻动。
虞眉终究按捺不住,跳下房梁,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