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尸口。
婴孩的残掌落在手中。
嚼烂的皮肉,咬破的筋膜,扯断的骨头,裹着鲜血与口水**裸呈现于眼前。
此情此景,直让张易与郑通面上肌肉乱颤,也让门口处,响起一连串的干呕声。
扭头瞧去。
原是一帮捕快姗姗来迟,好死不死,进门第一眼,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无,就撞见眼前这一幕。
当下就吐了个天昏地暗、东倒西歪。只有带头的那个年轻捕快,李长安依稀记得好像叫薄子瑜的靠谱些,纵然脸色发白,但还是绷着脸皮,努力维持着公门体面。
李长安看得直嘀咕,心想这潇水的捕快未免太“养尊处优”些。这么点儿东西,就受不了啦?要是瞧见妖怪锅灶间挂起的烟熏人肉,路边无人收敛的巨人观的遗体,岂不是要吓晕了过去?
他放下婴孩残掌,胡乱扯来被褥擦去手上血污,正要与这捕快搭话。
忽而。
听得一声尖利的嚎哭。
一个干瘦的老太婆从门后猛地蹿了出来,直奔死者遗体而去,还一边哭喊咒骂。
“你个丧门星!烂婆娘!八辈子不得超生的贱货!你这么能这样狠心啊?那是你亲生骨肉,你还我孙儿的命来!”
说着,张牙舞爪竟要上前去撕扯。
然而。
还没得手,就被郑屠子一把揪住后领拽了回来,见她还在叫骂着拿指甲来挠自己的脸。他当即就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就是俩耳光砸下去,恶声恶气骂道:
“你这老虔婆,撒泼与谁看?别人不愿沾染你,某家可不会惯着!”
王婆被这两下打得有些发懵,捂着老脸,好半响才呐呐言道:
“你这屠子怎么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
郑屠子啐了一口唾沫。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晓得?”
他冷笑道:
“你这厮最是吝啬,平日里亏虐儿媳也就罢了,就连怀了娃儿,竟也不肯予她一口饱饭。活活把人饿出了失心疯,生生啃吃了自己的骨肉。”
郑屠子怒目圆瞪,喷吐着唾沫星子。
“你说!这小娃子的死,难道没有你的一份儿?!”
王婆越听越惊,越听越怕,末了赶紧摆手叫屈:
“屠子莫要乱说!这话传出去,可让老婆子如何出去见人?”
“我何曾亏虐与她,又何曾吝惜几口吃食?她肚子里的可是我家的骨血,我即便愿意饿着她,难道还会饿着我的孙儿?”
“实在是临盆这几日,她的胃口大得像个无底洞,填不满、喂不饱啊!”
王婆大倒苦水。
“你去看看我家的米缸,翻一翻我家的床板,是一粒米没有,一枚铜子也无,都拿来填了她的肚子。就是我家那条养了十来年的老狗,都宰了给她炖汤吃。”
“即便如此,还是喂不饱她的肚子。”
王婆指着撑墙的柱子。
“你们看看,她连树皮都啃了一块,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办法嘛!”
她说得凄惨,可郑屠子却是半个字儿没信,只是揪住她的领子呵呵冷笑。
王婆急了眼,“哇”一下哭了出来,两脚在地上乱蹬,撒起了无赖。
“打人咯!杀人咯!你个贱人活着害死了我孙子,死了还要让你的姘头害死我啦!”
郑屠子听得青筋直冒,管他有没有捕快在场,就要报以老拳。
却被年轻捕快招呼人手给制住,他自个儿径直上前,冲李长安皮笑肉不笑。
“李道长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
李长安三个被捕快们半是请半是撵给赶了出来。
到了门口,才发现张家兄弟、水货剑客与冯道人都已经闻讯赶到,只是他们来晚了,连门都没让进。
见到三人出来,赶紧凑上来一问究竟。
道士也不隐瞒,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都讲了个明白。
众人听了,气愤者有之,沉思者有之,茫然者也有之。
道士懒得猜测他们心中所想,只打量着眼前的小村子。
……
院子前围观的群众早已散去。
男人们扛着锄头回到田间劳作妇人们相约去村边的河沟浣洗衣物男孩儿们拿着树枝追逐打闹,女孩儿们用泥水扮着“家家酒”三两个老人在路边拉着家长里短几只土狗卧在树荫下睡着懒觉一个刚下地的娃儿揪着狗耳朵“呀呀”乱叫……
乱糟糟里偏偏透着井然有序。
这大抵就是乡间生活的样貌。
光看眼前的田园画卷,谁又能想到村中才有人死于凶杀?甚至于尸体尚在,血迹未干,查案的捕快还没离开了?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