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若游丝,身上的衣物肮脏伴有浓烈的恶臭,皮肤上还有几块严重的褥疮,大如海碗,小如茶盏,溃烂流脓发黄,依稀见得有蛆虫在烂肉下蠕动。
若不是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大抵让人以为他已然是具尸体了。
只在杨三立两人将他合力从“棺材”里拉出来,放进光照中时,嘴里发出一声吱呜,眼皮子剧烈地鼓动。
随即,便有几只手从阴影里探出来,将他拖进了黑暗中。
杨三立看得面皮发麻,悄悄退远了些,拽住方墩儿一起低眉顺眼,束手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为什么停下?”
依旧是这一声质问。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杨三立勉强装出些讨好的笑容。
“格子都开完了。”
黑暗另一个声音。
“不是还有几个么?”
这声质问,让杨三立额头又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的目光往身后微微一瞥,房间内侧的石壁,湿润而又光滑,反射笼罩着一层朦朦的微光,在其之上,六个紧闭的大铁盖子分外显眼。
他小心翼翼回道:
“那是封死了的。”
“为什么要封死?”
他哑口无言
为什么封死?
不就是因为你们这帮刁民不禁关,死了、烂了、臭了、腐了,格子不好打理,甚至于懒得打理,干脆就封死,把假棺材变作真棺材,好图个方便么。
反正这面石壁还宽敞得很。
若是不够用了,也就是钻几个孔洞的事。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知道这真话就是瞄准自己的扳机,是释放仇恨的咒语,如若出口,那十几只“恶鬼”就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于是,他愈加讷讷不敢言语。
一时间,房中安静下来,只听着从大厅隐隐传来的惨叫,以及方墩儿没完没了地小声重复。
“不管我事。不管我事。不管我……”
这微妙的对峙中。
杨三立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渗出来,不过几秒,他就扛不住了,只是懦懦重复了一句:
“封死了的。”
可是。
“哐当。”
两根撬棍被抛过来,撞在他脚下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几声脆响。
“捡起来。”
一截枪口自黑暗里探出来,在从走廊渗进的灯光里,渲出一点冷硬的光晕。
李长安的声音随之响起,态度不容置疑。
“撬开。”
…………
“哐!”
封死的铁盖在两人的合力下,轰然打开。
顿时。
又一股恶臭涌入湿冷的空气中。
与17号散发出的恶臭一样令人作呕,却又截然不同。
前者是汗液、排泄物、脓液混在一起发酵后的气味儿。
而后者既像大量鸡蛋严重腐烂,又像是大量排泄物堆积的浓烈恶臭。李长安对这种气味儿十分熟悉,简而言之,就是尸臭。
这下,李长安终于有了动作。
他迈出黑暗,走到了这格子当前。
方墩儿和杨三立顿时就像是撞见了老鼠的猫,一个激灵就要躲得远远的,但枪口微微一晃,两人的动作便随之一僵,满脸不情愿地又靠拢过来。
讪讪唤了声。
“李先生。”
道士没怎么搭理他们,只打量这重现人世的“棺材”。
室内无灯,格子里更加瞧不真切,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里面嗡嗡地蠕动,那是被惊扰却萦绕不去的蝇群。
李长安眉头一蹙,他怀中的铁筒便瓮声一颤。
“棺材”里的蝇群就发了疯地涌动起来,一股脑蜂拥而出,却是避开了李长安,只从边沿飞出去。
而这下,旁边的方墩儿和杨三立算是倒了大霉,照面就被灌了满嘴苍蝇。
一时间。
只听着两人“呸呸”个没完。
而这时,李长安却拿起手机调出手电筒,往“棺材”里照去。
阴影中的人群顿时有了一丝骚动。
而方墩儿刚吐出最后一只绿头大苍蝇,不经意抬头扫了一眼,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白,扶住石壁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但见“棺材”里,散落着大量褐色的虫壳,而这些虫壳中间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它蜷缩在角落,衣服外的皮肉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白胖胖的蛆虫。
也许是被光照所激。
它的脸上的蛆虫纷纷如雨落下,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颅骨和残留的黑红皮肉。
道士没说什么,眼前这一幕对他而言,已是司空见惯,只不过从未想到会在现代社会目睹罢了。
他举起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