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这傻小子也是老爹看着长大的,他那憨厚的性子,老爹也是喜欢得紧。”
“奈何他一声不吭跑去入伍……”
张屠夫说到这笑容有些苦涩。
“我自家姑娘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道?”
“便是他刘家不上门提亲,在等个两年老爹也会拉下脸差个媒婆,去他家说媒去,至于穷不穷,老爹我倒还从来没看重过,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难不成真指望你“卖钱”不成?”
“你等着这两年,”
“老爹不晓得拒绝了多上上门提亲的媒人。”
张屠夫喃喃出声,
铜镜前,
姑娘抿嘴涂上红妆,白净的面容,俏丽的五官方,配上红唇显得明艳动人,听着这身后略带沙哑的嗓音怔神良久。
“如今你愿嫁,老爹也不反对。”
“可总觉着这心里不是滋味,要知道如同那台子上唱戏的说的,古来征战几人回?临了,要真是如此,哎……”
“爹……”
“要知道咱们如今安稳的生活也是杨二哥他们用手中凉刀换来的,女儿也理解您的担忧,可讲到底总得有人去入伍吧……”
“若真是有那么一天,女儿也认了……”
张柳姑娘强行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
“罢了,罢了……”
张屠夫叹了口气,默默走出房去。
只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再度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件嫁衣,
嫁衣是大红色的,兴许是准备的日子久了些,颜色有些许暗淡可无伤大雅,张屠夫轻手轻脚的将那一身嫁衣放在床边便埋头往外走去。
“吱呀吱呀……”
大门开启,
张屠夫开门之后,
也不言语,
只是提着酒壶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
“张,张叔……”
“我是来提……”
瞧着如此模样,
刘二楞了半天这才开口道。
“别墨迹了,进去吧。”
“这门亲事,我老张认下了!”
张屠夫侧开身子默默地灌了一口酒,对那门外的聘礼看也不看,这般爽利的模样,倒是让众人措手不及,便是一旁马有粮也是呐呐的张着嘴,早些时候准备的说词如今倒是全都用不上了。
“若是赶日子,那些繁琐的流程也可以省下了,我老张也不是个循规蹈矩迂腐的人,我张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下了聘礼,迎亲回去拜过天地这事儿便算完了。”
张屠夫吐出一口酒气,低声喃喃道。
“谢过张叔!”
“哼!”
张屠夫冷哼一声。
“谢……谢过岳父!”
刘二这才慌忙改口,这倒是不是惧怕他那屠夫杀生无数的气势,若是往日还真有可能如此,可如今也算是历经杀伐的老兵,眼下的慌乱中更多的意外和歉意。
对的,
歉意……
“等等!”
“刘二愣子!”
刚刚擦身而过,张屠夫便开口道,
刘二闻声顿住了脚步,也不知为何看着那满身酒气的张屠夫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你小子就记住一点打完仗给老子活着回来。”
“别让我家闺女守寡!”
张屠夫沙哑的嗓音在刘二的身后响起,
“女婿,记住了!”
刘二朗声道。
“可打仗这回事……”
“小子实在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小柳姑娘是张叔您家独女,这些日子也是急昏了头忘了这一茬,对不起张叔……”
可犹豫了片刻还是苦涩出声道,
刚刚伸出想要推门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甚至能听到张屠夫越发粗重的呼吸,
以及门内人压抑着的抽泣声。
场中的氛围随着刘二这句话变得有些怪异,
门外那些后生都是满脸见鬼的神情,便是村中那些老辈人也是暗自叹息,平日里都说是个二愣子,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息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怎么又傻楞起来,明明只是一句顺口的话,偏偏较真起来。
唯独院子中那些身穿红衣黑甲的兵卒低头不语,眼神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这个档口便是老马也罕见的没有打圆场,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门口坐着的张屠夫。
“若是死逑了,”
“让人把骨灰带回来……”
张屠夫仰头将坛中最后一口酒灌下突兀的出声道。
……
没有南地哭送方言俚语,
也没有戴凤冠,披霞帔,
只身穿一件褪色的嫁衣,
张柳姑娘盖上盖头被人搀扶着从房中走出,看不清盖头下的模样,只听见极其细微的声响,有泪珠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