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澄衷语气恭敬道:“回大饶话,这根扁担是我张家先祖传下来的,不瞒大人,我张家就是靠着一根扁担起家的,先祖最开始只是一个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但就是靠着一根扁担、一副铁肩、一双脚板,日夜兼挑,才一步步走出来一个店,后来又经过数辈的努力,才有了现在的家业。”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根扁担在,我张家的魂就在,有先祖激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哪怕是一无所有,只要肩扛着这根扁担,后人亦能如先祖一般,再挑出现在的张家来。”
陆璟点点头,心中暗赞,金银传承迟早会败尽,唯有家风家训有继,家族的根才会在,失败了也能再站起来,张家能有现在的家业,果然并非偶然。
结束这个问题后,陆璟继续问道:“如果你祖上传下一件宝物,而这件宝物恰好被一位高官得知,他又极为喜爱这件宝物,坚决要买下来,但你又极为不舍,你会怎么做?”
“既然无福享受,只能明鄙人和此物有缘无分,即便在如何不舍,鄙人也会献上宝物,以保平安。”张澄衷叹气道,这种事哪还需要如果,生活中处处皆是,张家献上的宝物多了去了,甚至自己心爱的玉竹,也献给了巡抚大人,儿子看上的女人,也让给了知府公子。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你倒是睿智!”陆璟点头道。
张澄衷躬身回道:“非是如此,只是我张家有祖训,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有道是欲祸之,必先福之,若是无法消受之福,只能明此福与我无缘。”
“不求非分之福,你祖上倒是有大智慧!”陆璟感慨道,非分之福,无故之获,非造物之钓耳,即人世之机阱,张家先祖虽出身市井,倒是看透了人情世故。
张澄衷心中无奈,都是世情所迫,只是此话无法开口。
商者挟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官吏,忍垢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种种心酸实在难以言。
陆璟继续问道:“若是那位高官的政敌打听到这件事,要拉拢你对付他,你会如何做?”
“我不会参与!”张澄衷毫不犹豫的摇头道。
“你的理由!”陆璟问道。
“力微不负重,择其量而行之,我们只是微末商,不惹事尚且朝不保夕,如何敢介入大人物的争斗。”张澄衷神情坚定道。
若是能快意恩仇自然是好,但也要拎得清自己的分量,若是因一时怨气,便不自量力的参与到无法掌控的事情中,只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最终会成为牺牲品,但若是局势明朗,自己倒不介意落井下石。
陆璟并未相信他的答案,能掌控这么大家业的人,岂会是这么心善之人,不过此题只是考察为人处事的心性,并不是考察诚信,也未拆除他的话,便问起下一个问题:“你觉得朝廷为何会重选皇商?”
张澄衷思忖一番后肃然道:“日新之谓盛德,如今有圣明子在朝,其命为新,下者必当遵从,除此之外,鄙人不敢妄自揣测上意,不过皇上下令评选皇商,于我们商人而言乃是盛事,自然要人人奋勇参加。”
陆璟点点头,这肯定不是张澄衷的真心话,但不管如何,他这个回答还算巧妙,并没有触及雷点,懂得规避敏感话题,于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参选,给朝廷一个选择你的理由?”
张澄衷闻言顿时陷入沉思,片刻后便直言道:“皇商虽然仍为商,但可与士绅相交,又可得到内务府的庇护,身份地位皆有所转变,这便是张家参选皇商的原因。”
“张家参选秉持的是一颗忠心,对圣上,对朝廷的忠心,无论能否成为皇商,只要圣上一声令下,我张家必然惟命是从,当然若是被更优秀的人击败,张家亦无怨无悔,坦然接受结果。”
陆璟点点头,虽然这未必是张澄衷的心里话,但他确实很会抓重点,没财力、影响力,单忠心,这是一个老油条,不过他的回答还算可以。
“你觉得这次评选你能否成为皇商?”陆璟继续问道。
张澄衷自信的点头道:“有八九成的可能会被选中,若是不成,能参与其中,也收获极大,经此一事,鄙人方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人对商道的理解,让我等望尘莫及!”
陆璟闻言笑了笑,并未理会张澄衷的恭维,而是继续问道:“你是想现在就知道你的成绩,还是等几后公布?”
张澄衷听后一愣,问道:“现在就可以吗?”
“不错!”陆璟点头道,这也算是一项心性考验。
张澄衷犹豫一番后,便道:“现在!”
陆璟点点头,让六人将他们各自打的分数,交到会计手中,未几,会计便算出分数,递给陆璟。
陆璟看了眼张澄衷,见其神色如常,也未继续吊他的胃口,直言道:“八十六分,第一个能得到这样的分数也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