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鼓,贾府众人自贾母往下,凡是有爵位和诰命者,皆按其品级着服大妆。
别院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贾赦率宁荣两府众男子,在西街门外恭候,贾母领两府一干妇人,在荣府大门外等待。
等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正等的不耐烦时,忽见一太监骑马而来,贾母忙命人接入,问其消息。
太监道:“还早着呢,未时初刻刚用过膳,未时正二刻,才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又进大明宫领宴,及至看灯时,方请旨,只怕戌时初才动身呢。”
王熙凤听后忙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且请回房休息,等时候到了,再来也不迟。”
于是贾母、王夫热先行回府歇息,园中诸事悉数交给王熙凤照理。
王熙凤忙命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吃酒饭,及至酉时,又命人将一担一担的蜡烛挑进来,各处点灯。
戌时正三刻,贤德妃仪仗到达西街门。
贾赦率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带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先是传来阵阵乐声,随后六对龙旌凤帷、雉羽夔头映入眼帘,其后有太监提着销金提炉,其内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
一队队人马过后,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至荣府大门处停当。
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内的贾元春,心情极为复杂,激动、喜悦、忐忑、委屈等不一而足,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泪水直欲宣泄而出。
她忙拼命忍住哭意,命人将史太君、王夫人、邢夫人三人扶起。
随后乘着版舆进入大门,过仪门,再次进入最熟悉、最舒心、最难忘、最夜思梦想的地方,贾元春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自七年前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一去,难有再回来的一,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回到梦牵梦萦的地方。
及至别院门前,贾元春担心有损仪容,忙一边拭泪,一边收敛情绪。
未几,抬舆入门,太监散去,宫女引着贾元春下舆。
贾元春抬眼看去,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更衣毕,贾元春又重新整理了妆容,随后出了院子,上舆进园。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不尽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看到园内如此景象,贾元春心中并无半分欣喜,反而暗自叹息,自己虽有贵妃之名,却无恩宠之实,家中为了些许虚名,如此奢华过费,实非好事。
下舆登舟,又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各色玻璃风灯点缀其上,犹如银花雪浪,园内柳杏诸树虽无枝叶,却用绸绫纸绢包裹,每一株又悬灯数盏,上下争辉,映成玻璃世界。
心中越发叹息,如此铺陈,花费何巨,心情越发沉重。
及至行宫门前,看到石牌坊上仙宝境四个字,心中大惊,自己如何担得起这几个字,忙命人换成省亲别墅四个字。
进入行宫,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看到宫殿上未题匾额,便问道:“搭为何无匾额?”
“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随侍太监回道。
贾元春闻言醒悟过来,搭匾额只有皇上才能拟,随即入殿。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
先是贾赦、贾政等人于月台下排班见礼,礼毕,太监引贾赦等退去。
随后史太君领女眷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见礼,礼毕引退。
茶已三献,贾元春降座,乐止。
贾元春退入侧殿更衣,随后出了园子,来到贾母正室,欲行家礼拜见贾母、王夫人。
贾母等人忙纷纷跪下,连道不敢受礼。
见此情况,贾元春满眼垂泪,伤心不已,亲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拜见,亦难以亲近,只得坐于主位,让贾母、王夫热人一一上来拜见。
礼毕,贾元春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心里有许多话,只是此情此景,兼有宫女太监在场,无法出口。
尤其是想到自入宫后,便一直身不由己,虽然晋封了贵妃,但皇上对自己态度冷淡,皇后、吴贵妃等敌意甚浓,老太妃又拿捏住自己,一时间再也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贾母、王夫人一个心疼孙女,一个思念女儿,皆忍不住呜咽对泣起来。
邢夫人、李纨、王熙凤、三春等人,亦围绕在旁,各自垂泪无言,一时间房内众人莫不垂泪,哭泣不止。
片刻后,贾元春强忍着悲伤,努力挤出笑颜,安慰贾母、王夫壤:“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饶去处,今日好不容易回家相见,不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