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工坊中谋一个教授或者是文职,即便只是粗铜文墨的,本来或许只是洛阳城中最底层之人,这样的出身,一辈子不会有出头之日,即便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个好的轿夫,一个好的仆役,一个好的烧炭工。
而如今,却是大大不同了,工商的大发展,其实带来的不只是财富的疯狂积累,更多的却是向上的通道开始松动。
在从前的固有社会结构里,人的地位十分简单,这个结构只有地主、小农、佃农地之分,所谓的地主,便是把持了一切的豪族,他们生来富贵,而且人数也不可能太多,毕竟以现在的生产力,一百个农户,只怕也只能供养那么一两个高门子弟罢了,天下的财富就是这样多,豪族独占八成,其余人,不过是从这指缝中希望得到那么一点施舍。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寒门子弟,即便再如何努力,再怎样刻苦,也难以摆脱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地位,因为在他们的头顶,那稀缺的富贵位置,早已人满为患,也绝不可能开了口子,使你有出头之日。
在这非富即贫的最简单的农业社会里,不会给任何寻常百姓留下丝毫的侥幸,一日贫贱,终身贫贱,世世代代,亦是如此。
而如今……倒并非是社会一下子平等,进入了天下大同,只不过……因为工商的出现,生产力的变化,简单的社会结构应声而倒,原先被世家大族把持的上层,却是出现了新的位置,原先一百个人也不过勉强可以供养一个上层,而如今,却只需要二三十人,便可以使另一人过上奢侈的生活,即便是寻常人,也有了成为商贾,或者成为名流的机会。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生产关系之中,需要的却是更多中层的人口,底层的人只要稍稍努力一些,就有机会成为薪俸颇为优厚的匠人,成为账房里的账房,成为太平学里较为低级的先生,成为掮客。
也就是说,这时候,因为社会的发展,导致大量的中层职位出现空缺,有才能的人便有了可发挥的余地。
因为如此,从前的主奴结构,或者说是地主和农夫的结构,如今却成了士族商贾,中层为是匠人和精通各项才能的人,底层则为劳工与农夫,在从前,让一个底层的人成为地主,几乎是万中无一,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任何可能,而如今……一个底层的人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匠人,或是粗通文墨,却是工作较为轻松的医生、文职、账房、匠人,却只要努力,就有收获的机会。
如此一来,几乎每一个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便不再闲散,他们自发的学习,也不必有人去告诉你读书的好处,因为许多人家,即便是勒紧裤腰带,也非要让自己的孩子在太平学里读书不可。
因而,洛阳人的谈资,更多的却是自己的孩子在太平学里如今学的是什么手艺,或者读的什么书,自己孩子的学习如何。又或者近来哪个从前游手好闲的家伙,突然生发了,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早已占据了所有人的生活,他们不再空泛的去谈论那些离他们太过遥远的事,而是更多的开始关注于身边的事来,更多的人,却已是没工夫磨嘴皮了,有人白日上工,夜里竟也肯捧着书艰难的去识字。如今医学、律学、商学,还有各种匠作学的书籍卖的火热,即便现在虽然已有印刷术,可是受限于技术,许多书籍的价格仍然居高不下,甚至一些相关的书籍,足够抵得上寻常人的半月工钱,可是买书的人,却也是如过江之鲫。
洛阳人是现实的,他们自然不会做蠢事,从前他们漠不关心于改变命运的事,是因为他们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命运,也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努力,只会付诸流水。一个只需要佃农、奴仆的社会,你便是读再多的书,学习各种本事,也不过是个有本事的农夫和奴仆罢了。
正因为这种现实,他们舍得拿出自己一年的积蓄,去让子弟学习,也舍得拿出平时风餐露宿节省下来的一些钱财,去学习各种手艺,购买书籍。
而对于这里的印刷业来说,正因为需求的旺盛,也使得印刷业开始疯狂的扩张,印刷业不过是个载体,其本质,还是需要拥有内容,如此一来,知识就变得越发的值钱起来。
一个好的匠人,在从前,他们的本事只是值一点钱的,假若一个匠人拥有某种特殊的锻造能力,制造出来的器具比之其他人更加精良,确实可以使他这辈子活的更好一些,于是这种手艺自然而然也就藏匿起来,这是人的私心,他们会将自己的手艺传承给自己的子侄,以此来作为子孙后代的立业之本,可是这种传承方式,却是极容易中断,一旦中断,这种特别的技艺,就有可能永远消失匿迹,技术非但不能得以积累,反而是在不断的消亡,这也是为何,在秦汉时期,出现的许多叹为观止的工艺,反而到了隋唐,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世的人非但不能够在他们技术的基础上,去将这门技艺进行改良,而后精益求精,反而技术反反复复的进行退步。
而如今,一个拥有独特手艺的巧匠,却更愿意将自己的特殊技艺提供出来,因为现在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