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重伤之后,常胜军在涿州城下的最后抵抗,终于崩溃。一部冒死断后,几乎全部伤亡殆尽,这才掩护着郭药师甄五臣他们逃走。董大郎和契丹奚人骑兵联合,两天之内,直追到易州左近,看到他们逃进易州城!
萧干续发大军前进,他果然没有留在涿州,董大郎主力二三千人,也全部带了出来,还有千余新附的人马,加起来号称一万。在涿州到易州的途中,萧干大张骑兵,将左近百姓全部征发随军,沿途村落城镇,全部焚烧。原来还粗粗称得上乱世里头能稍保平安的涿易二州之地,一下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董大郎所部也未尝没有议论,萧干的确是履约没有插足许给董大郎的地盘,但是辽国似乎也不想要这块直面宋朝大军的涿易二州之地了。似乎就想将其烧杀成白地,让宋军前进顾虑更大,让他们前进的步伐更缓如果宋军打算北上的话。
可是有民才有土,北辽朝廷,还有多少地盘经得起这样烧杀?这位萧干大王,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就算将郭药师擒杀,易州肯定也平了。他们这支换了主子的常胜军,守着这一块白地,到底还有什么能力替辽国屏障涿易二州?
可是到了此刻,董大郎所部也只有奋力向前。契丹奚军,自然如萧言所料,不会在城墙底下填命。董大郎所部和驱使的民夫,在将易州合围定了之后,数次扑城。死伤枕藉。易州守卒不到三千,城又低矮。可是在甄五臣的拼力血战之下,一直打到天降暴雨,仍然攻之不下!
谁也不知道,在这易州城下,还要填多少性命。而萧干大军,又能支撑他们多久!
那军官跑上来,侍立在萧干身后的契丹奚人军官人人变色。他们常胜军都管董大郎侧身其间,都要加倍客气。这个帐下小卒,竟然就敢这么直愣愣的上来冲撞四军大王!萧干身边卫士,顿时上前,一把将他架住,按到在泥水当中,马鞭夹杂着粗口劈头盖脸而下。打得这个常胜军军官只是在泥水当中翻滚。可他也当真硬气,一声哀告都没有,只是厉声惨呼:“大王,都管,俺们攻不动了!扑到城下,支援俺们的弓箭发得零零落落,城上守军,都能直着腰用土石砸俺们!弟兄们宿野外,吃干饼,还得冒着大雨攻城,都是一个军里出来的,拼死了不值!”
董大郎脸色有点发青,缓缓越众而出,还未曾说话,萧干就笑道:“住手住手!也是一条好汉子这么大的雨。弓弩胶脱弦软,发不出几矢,某又有什么办法?董都管,这是你的麾下,就你料理吧”
奚人侍卫又踢了他几脚,才骂骂咧咧的退开,这名军官翻身而起,跪在泥水当中,他也豁出去了,只是直视着董大郎:“都管,俺从老董将军开始就随着董家征杀,弟兄们活下来不容易!现在驱使弟兄们攻城,等于是杀了他们!要攻城的话,萧大王麾下为何不攻?就算俺们独任,也要给俺们同样的吃食,同样的帐幕,别让弟兄们再睡在泥水里头!歇息几日,再攻他妈的!实在不成,俺们为什么不能回涿州?老郭都管已经重伤,还能把俺们怎么样?”
董大郎脸色铁青,缓缓走近他身边,拍拍他的头顶:“我的麾下,还有这等有胆色的汉子啊也罢,你且去休息,我换将去扑城易州必须速下!萧大王带着大军在这里支撑我们,我们不能在大王面前丢常胜军的人!一个易州而已,拿不下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生存在这幽燕之地?”
那将领无言,看着董大郎铁青的脸色,缓缓顿首行礼,起身转头欲退。董大郎却在他耳边冷哼一声:“既然歇息去,就不必再起来了!”
说话当间,他已经拔除寸步不离身的长刀,电闪一般在他颈间掠过。土堆之下常胜军士卒,土堆之上契丹奚人军官,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犹自带伤的头颅,夹杂着血光落下!
“挂起来,号令全军!传令,继续扑城!”
看着对面土堆竖起一根长杆,一颗人头高高悬起。城墙上甄五臣脸色一沉,缓缓退开,沿着阶梯而下。紧贴着城墙里头,搭起了一个大棚。数十名饥疲交加的常胜军士卒戍守在外头雨水当中。从城墙上运下来的尸首不及掩埋,只是如柴禾垛一般堆叠在城墙根,几乎有一人高。血水混杂着泥泞,让地面一片紫黑的颜色。
大棚当中,却是伤兵在辗转哀嚎。棚中还有一榻,上面躺着的却是郭药师高大的身子。他脸色惨白,赤裸着上身,裹着的白布血迹斑斑。却还是在亲兵扶持下竭力支撑起半截身子,低声抚慰身边不远处的伤兵。离他近一些的伤兵,都竭力支撑着不要发出太大的嚎叫声音。
郭药师脸色惨淡,却仍然神色镇静。
甄五臣走来,郭药师身边亲兵都闪开,让他走近。郭药师转头过来看见是他,低声笑道:“五臣,如何?又打退了一次是吧?某都听着呢又送下不少弟兄尸首这些日子,只是辛苦你了”
甄五臣矮壮的身子,明显已经瘦了一大圈。虽然气概不减,可谁都看得出这发自内心的憔悴出来。他无言的走近郭药师,凑近了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