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战场上那种冷酷平静,仿佛还是那位纵横星辰的联邦名将,只是今日的他已经没有那幅标志性的墨镜,换了一身便服。
他微笑说道:“不是变成,而是我骨子里从来都是一个文艺青年,现在随着年龄大了,自然就变成了文艺中年。”
李封蹙着细细的眉尖,瞪着他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或者说是因为想通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李封的眉头蹙的愈发紧而尖锐,沉声问道:“想通了什么?”
中年男人看着他淡淡说道:“几年前许乐帝国人的身份被揭穿,在高铁旁的山野里,我部奉命捕杀之时,许乐曾经愤怒地对我骂过一句,你他妈的才是帝国人,而你则是嘲笑着骂道,如果许乐是帝国人,那我就他妈的是个女人。”
李封皱眉渐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如果记这个仇,我向你郑重道歉,但那时候情况不一样,谁会相信他是帝国人?”
“是啊,谁会相信呢?”中年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就如同谁会相信我的母亲真的就是一个帝国人,一个帝国女人。”
李封猛然瞪圆双眼,完全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我以前想不明白,后来看着许乐回到联邦,我隐约明白了一些,她在天上大概也不愿意看到我用这种方式替她复仇吧。”
……
……
有一名身世凄惨的帝国女子,她是帝国被残忍清洗的贵族之后,在七岁的时候就被征入军营,开始是替那些臭大兵洗衣服,然后在九岁的时候被抽调上了西林远征军的舰队。
那时候帝国远征军要抵达西林,需要耗费近七年的时间,浩翰的宇宙征途,未知的凶险,单调的舰上漫漫岁月,很容易令人感到疯狂,没有太多文化的下级士兵可以靠着铁血的纪律和皇室训导团的洗脑苦苦支撑,而统帅远征军的贵族甚至是皇族军官们,却严重缺乏这种自律及他律的手段。
于是他们需要酒精,更需要女人,于是在出征之前他们会刻意带上年龄很小的女奴,等着那些小女奴在漫漫征途中逐渐长大,贵族们喜欢这种风味。
这当然严重违反军纪,帝国皇室甚至用斩头刑法做出严厉警示,然而依然无法阻止那些贵族军官偷偷带小女奴上舰队,甚至到最后竟演变成了某些极有权势贵族的惯例。
那名帝国女子便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奴,在整整七年的漫漫航行中,她从九岁变成十六岁,由青涩变成明亮的少女,然后不出意外地成为某名将军阁下的随身发泄物。
帝国远征军抵达联邦西林行星,在惨烈的战斗后,占领了行星北半球,而那名少女也随之转移到了地面。
短暂十几岁的生命几乎一半时间在连绵无尽头的黑暗与耻辱中,帝国少女始终在默默承受,祈祷造物主能够还自己一个相对美好的将来,能够平安回到家乡,然后嫁给一个不嫌弃自己的平民,不,哪怕是贱民奴隶,只要不打我那就很好……
然而在偷听到那位将军阁下因为嫌弃自己像块木头,要把自己扔进军妓营,帝国少女第一次感受到难以承受的黑暗来袭,她偷了一双防寒军靴,裹了三层毯子,带了十几张烙饼逃出了帝国军营,在冰天雪地里穿越漫漫的原始森林,向南方逃去。
那样严寒残酷的环境,那样可怕幽森的道路,少女居然就这样极其不可思议地走出了原始森林,抵达了有人烟的地方。
当时驻守在最前线的联邦部队中,有一支是来自第二军区的第七机械师,第七机械师里有一名姓杜的参谋军官,他在森林边缘的雪堆里遇到了那名冻的快要死去的瘦弱少女。
救醒过来却不通言语,知道对方是帝国人却不忍交给情报机构,因为……因为她只是个瘦弱的快要死去的可怜女。
于是杜参谋为她在森林里搭了一间小树屋,搬进去温暖的被褥。每隔几日轮到夜里巡防时,他便会藏好节约了好些天的口粮送到树屋去,偶尔有时间时还会用手势比划着说几句闲话。
就这样一名联邦低级军官和一位帝国低级军妓,在那颗充满流凌痕迹和硝烟的星球上简单的相爱了,因为相爱本来就很简单。
相爱就是这么简单又美好的事情。
身体渐好的帝国少女人生第一次觉得幸福了,开始哼着家乡的小曲天天守在树屋等待着那个身影到来,开始学会几句简单的联邦话,开始去林子里拣直树枝,然后剥去树皮用石头磨光,吃了男人打来的羊肉,纺了羊上的毛替男人织毛衣。
杜参谋是个性情木讷的男人,他只知道去找自己能扛动的最粗的树枝,好让小树屋能够更坚固些,他只知道去拣那些油毡,好让女人等自己的时候更温暖些,他只知道偷了很多旧报纸,好让女人无聊的时候有些事情可以做,却忘了她并不懂联邦的文字。
很多时间他无法走出军营,就拿着笔不停地写日记,写下奇妙认识她之后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