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用兵南阳和之前荀贞的历次用兵不同。
之前荀贞的历次用兵,打出的旗号再是好听,什么应兖州士民相请,什么剿贼安民,所谓“不义之战”,实际上都是没有“王命”的、争夺地盘的乱战。
这回则是“奉王命以讨不臣”,所以在出兵的程序上,首先就与之前荀贞历次的用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却於用兵之前,先进行了告庙这个仪式。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和战争是国家唯二的两件大事,重要的军事行动之前,天子需要先到宗庙祭高祖先。本朝的宗庙在洛阳,刘协自是难以再跑到洛阳去进行告庙,但礼不可废,却亦是於荀贞出兵前,在宫城里进行了一次祭告祖先的仪式。
参加这个仪式的,除了刘协,还有够资格的公卿重臣。
仪式上,刘协庄重地祭拜祖先,禀报他的列祖列宗,他将要命令王师前去讨伐不服於汉室的袁术,希望他列祖列宗的在天英灵,能够庇护此战取得的胜利。
依照礼制,等仗打完,部队还朝以后,还要再进行一次告庙,以禀报祖先战争的结果如何若有重要的俘虏,且还会进行献俘於宗庙的仪式。
告庙结束后,刘协赐给了荀贞鼓吹两班。
鼓吹便是军乐,这个东西不是为将者自己可以搞的,非得是天子赐给,才能有之,亦算是一种很高的荣耀。
荀贞本已有假节钺此授任,遂络绎从营中出来的诸部步骑之中,当到至荀贞的中军出来之时,那场面当真是威武、盛大。荀贞的大纛迎风飘扬,两班鼓乐迤逦,鼓手站在车上,击打大鼓,笙等乐手骑马,边行边吹,种种乐器合在一起,奏出雄浑激昂的军乐,而又招展的大旗前头,魁梧的披甲武吏高举着刘协赐给荀贞的节钺。至於荀贞,他未有乘车,穿着褶袴戎装,按剑乘马,行於鼓乐间,前有吏员引导,左右及后边是数百或乘马、或坐车的文武、甲士随从。
荀贞回首向东,远眺宫城的方向。
穿过如临的矛戈,於上午阳光的照射下,他可以看到宫城上琉璃瓦的反光,尽管根本瞧不见人影,可是他能够猜料得出,此时此际,刘协一定是正在高高的楼阁上,观望着部队的出营。
回想起那日告庙时,刘协尽力庄严而难掩激动的神情与表现,历历在目,仿佛还在眼前。
荀贞能够理解刘协当时那种表现的出由。
从他登基继位伊始,一直到荀贞勤王功成,三四年间,他都没过过好日子,饱受屈辱,终乃今日,不唯在荀贞此处感觉到了做天子的尊严,而且对於不臣服於他的诸侯,他还也有能力去讨伐了,他那会儿的心情会有多么的激动和亢奋,可想而知。
荀贞后来听说,告庙后的当晚,刘协去了伏寿宫中,竟是一夜未眠。
收回了远眺宫城的目光,荀贞看向前方。
前方是如似海洋的各色旌旗,是无边无际的兵士,兵械和铠甲碰撞的声响、奔腾的战马践踏地面的动静混杂,在此两边的
旷野间,杀伐之气直冲云霄。
荀贞现下的心情,虽然不像刘协告庙之日那般的激动,却实话实话,也是颇为激荡的。
刘协的激动是因为,他以为他已经翻身做了主人,已经是大汉真正的威严天子。
荀贞的激荡则是因为此回用兵南阳,将会是他从徐州、从兖州,从局部之地走出来,面向天下的第一仗,是因为此战所代表的价值和意义非同凡响。
这场仗打完,荀贞想道:“接下来就是袁本初!”
而再把袁本初消灭后,放眼海内,余辈不足论矣!天下之重归一统,就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百姓的安居乐业,不再受兵灾之苦,就也即随之可得以实现!
前世读史时所读到的,原本时空中,三国时代数十年的战乱,并又三国之后,因为司马氏而造成的五胡十六国时期长达百余年的北方之黑暗,长达百余年的诸胡在华夏造成的滔天浩劫,在他的手中,便能提前消弭而不复再现,这是何等的作为,这又是为华夏做出的何等的贡献!
却若是比以高下,刘协激动的原因,哪里能如荀贞激荡的缘故!
荀贞的目光落在了随从他的诸多文士之中。
其中一人,年有二十四五,身材高大,正骑在马上,左顾右盼,有豪杰之气。
这人是荀贞前时辟到自己军府中的一个吏员,名叫司马朗。其家在河内郡,其父司马防现在朝中为官,他共兄弟八人,兄弟的字中皆有一个“达”字,因号为司马八达。
荀贞的目光微微移开,又落在了司马朗身边的一人身上。
这人年岁比司马朗小不少,还不到弱冠之龄,大约才只有十五六岁,相貌与司马朗有几分相像。此人是司马朗的二弟,名叫司马懿。辟除司马朗的时候,荀贞给司马懿也下了一个辟除,把他也辟为了郡府一吏。司马懿年纪比较小,荀贞未任给他别的吏职,将他辟为了军府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