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堂上,赵温把主位让给刘协,自己在左首坐下,钟繇等近臣侍立刘协座前左右。
刘协笑与赵温,说道:“赵公,你继续,朕不耽搁你的公事。”
赵温应了声是,便继续他的工作。
本朝的三公徒有虚名,无有实权,具体的审计工作不由司徒负责,司徒对应的是前代的丞相此职,需要做的只是进行一下仪式上的东西,或者说,负责搞个“开场白”而已。这个仪式性的东西不复杂,本是可以很快结束的,但刘协到了,赵温不免就要加些戏份出来。
由是,他示意“在尚书台设置之前掌管上计,现下则只是理论上掌管上计”的司徒府集曹的曹掾,唤院中的诸上计吏次第入堂,他逐一的和他们说几句话。
司徒府集曹的曹掾立在堂前廊上,从颍川郡开始叫起,向院中的上计吏们说道:“颍川上计。”
院中的一个上计吏应声起身,捧着厚厚的一叠簿籍,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到廊下,拾阶而上,步到廊中,脱去鞋履,进入堂内。集曹的吏员接过簿籍,呈到赵温席前的案上。这颍川郡的上计吏拜倒说道:“臣颍川计吏郭彤拜见陛下,拜见司徒公。”
从其姓可以得知,此人定是出自阳翟郭氏。
才提及郭图的族中先辈郭宏出任过颍川郡的上计吏,这怎么又来了一个郭家的人任颍川郡的上计吏?其实也不奇怪。阳翟郭氏是与长社钟氏是齐名颍川的律法世家,并且其族研习律法的传统比钟氏还要久远,而上计朝中此任,一则本身就包括了“盗贼多少”这样的本郡法治情况方面的汇报,二来上计的过程中也牵涉到很多律法上的规定,再一个,郭氏族中出任过颍川上计吏的远非郭宏、郭图两人,也算是有家传,对此积累的很有经验,因此莫说现又是一个郭家子弟为颍川上计吏,再往前看,郭氏子弟出任颍川上计吏者,实亦众也。
刘协示意钟繇近前,生怕打扰到赵温,小声问道:“这上计是刚开始么?”
钟繇也小声作答,回答说道:“陛下,应该是刚开始。”
“先从颍川始么?”
“陛下,朝廷现在许县,应是因为此故,赵公乃先从颍川始。”
刘协点了点头,一双眼往赵温案上的那堆簿籍看去。
上计的内容包罗万
象,只要和郡中政务有关的,都在其内。
可以说,纵使是一个从来没有了解过国家政事的人,可是他只要能看到各郡国的上计簿,他就能对整个国家当前的各方面情况了如指掌。
钟繇看到刘协那一副渴盼的模样,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面带微笑,小声说道:“陛下,不用着急,且等随之尚书台、御史大夫等对各郡国之上计进行完审计、审核,以及汇总以后,就会把之悉数奏禀陛下。”
刘协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到自己竟然是探着脖子,自觉失态,忙把脖子缩回,举手抚摸唇上柔软的胡须,以此掩饰尴尬,说道:“说及豫州,朕想到了陈国。朕没有记错的话,关东义军讨董之际,陈王也起兵参与了,对吧?”
“陈王”也者,说的是陈王刘宠。
初平元年,关东诸侯起兵讨董,陈王刘宠向来勇武,其库藏有强弩数千张,他便招募精勇,也聚众起兵,自称辅汉大将军。汉室分封在各地的诸侯王多矣,而自黄巾乱起以来,这些诸侯王要么死於乱中,要么被乱军抓为俘虏,还得朝廷掏钱赎回,要么就是苟全性命,而聚众起兵者,唯此陈王刘宠一人。刘协听臣下禀报过刘宠的事,对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钟繇说道:“陛下好记性。陈王确乎曾有起兵。”
刘协说道:“朕闻陈王善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宗室之中,可称勇矣!”询问钟繇的意见,说道,“虽说不好召陈王入朝,但朕前几天就想着,是不是可以给他去道诏书,令他把部曲遣来许县?也算是可在将来用兵讨定不臣时,能助车骑一臂之力,卿意何如?”
钟繇迟疑稍顷,回答说道:“陛下,陈王已为贼所害。”
刘协愣了下,说道:“已为贼所害,这是何时的事?朕为何不知?”
钟繇答道:“陛下,这件事臣也是到许县后才知未久。之所以此前消息未能送到朝中,想来应当是道路阻隔之故。”
刘协极是可惜,说道:“陈王既有勇武,朕思於今国家多难,正用人之际,方欲用之,却不意他竟已为贼所害!惜哉。”
钟繇应道:“是啊,陛下,确实可惜。”
陈王刘宠死了不假,但又哪里是为贼所害?他是被孙策派的刺客杀的。孙策继承了孙坚之位后,这陈王刘宠敢在讨董时起兵,号称“辅汉大将军”,显就可见是个有野心的,便因以孙策孺子,小看於他,而有些蠢蠢欲动。孙策也没有派兵去攻,遣了个刺客去,把他给暗杀掉了。对於此中详情,钟繇是清清楚楚的,可他又如何能把这实话告诉刘协?便就编了这么个假话,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