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司徒府的时候,丁冲请求先去通报,好使赵温和上计吏们出迎。
刘协犹豫了一下,但末了还是允了丁冲此请。
看着丁冲离开队伍,先往司徒府去,从行在刘协车驾旁边的钟繇心中想道:”陛下还是年轻。”
钟繇最早从侍刘协的时候,刘协才十一二岁,可以说,钟繇是看着刘协从一个半少年成长到如今的将近青年,钟繇实在是太了解刘协了。刘协刚才一犹豫,钟繇便就猜出其缘由,知道刘协是担心或会因此而影响到了上计仪式的举行,而最后还是答应了丁冲的请求,无它原因,则是因为说到底刘协还是个少年,并是个接连三四年间饱受欺凌、深深压抑的少年,如今终於摆脱了欺凌,他抗拒不了臣子们伏拜欢迎他的那种场面,换言之,那种虚荣。
不过话说回来,钟繇也能理解刘协。
天子的尊严,他失去的太久了,甚至说,他从未感受过,而且即将要见到的这些上计吏,还与寻常的朝臣、州郡的吏员们不同,如前所述,值此上计之时,他们不仅仅是一个个的国家官吏,他们更代表的是大汉的一个个郡国,代表的是大汉朝廷对这一个个郡国的统治,如此,刘协想要得到他们的迎拜,渴望以此来宣示“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神圣皇权,也就在情理之中。
丁冲办事,相当麻利干练。
刘协的车架离司徒府还有一段距离,前边引导的侍臣就回来向刘协禀报,司徒赵温已领着上计吏们出了府,在前边路上拜迎。
刘协命令车驾停下,自从车中下来,在钟繇等的扈从下,前去见之。
行过引导队伍,眼前豁然开朗,便在两边田野的中间,宽阔的路上,约有百余吏员正伏拜迎候。刘协放稳脚步,到至近前,说道:“卿等平身。”
钟繇大声地把刘协的话传达出去。
尽管得了“平身”的口谕,身处众吏最前的赵温,还是一丝不苟地领着百余吏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刘协亲自把赵温扶起,尽量压住满心的高兴,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公不必多礼!朕闻今日上计始,颇喜悦,故来观之。”
赵温也是三四年没有见过这么多郡国到朝上计的场景了,刘协为此感到高兴,赵温深知这个场景所代表的意义何在,亦很欣喜。按他三公的身份来说,他是可以不用这般行大礼迎接刘协的,可也正是因了这层意义在,他所以才会在刘协已令平身之后,仍然带着上计吏们,向刘协行这样的大礼,他的目的,是想以此来烘托和抬举刘协的威严。他就是要让上计吏们看到,大汉的天子依旧是尊不可犯,要让上计吏们回忆起大汉王室旧日的光荣,让他们明确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刘协的臣子,故而,他对刘协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他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以万圣之尊,幸临臣府,臣等未能早迎,敢请陛下治罪。”
刘协笑道:“朕是临时起意,因未能提前告知於公,公何罪之有!却不知朕之仓促而来,有没有打扰到公?”
“陛下幸临,臣等无不惊喜。”
刘协看向还拜倒在地的那些司徒府中的属吏和上计吏们,再次叫他们起身。
等这些吏员络绎起身之后,刘协往他们脸上看去。
赵温府中的大吏们,刘协多数认得,而那些不认得的,显然就是各郡的上计吏了。
赵温瞧出了刘协浓厚的兴趣,就为他一一介绍。
这些上计吏年岁不同,形貌各异,年长者约四五十岁,须发已然花白,年少者才二十出头,所蓄之须尚短,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健壮,有的瘦弱
,有的肥胖,虽俱不敢直视刘协,然刘协个子不高,因其间之个高者,虽是弓腰低头,却眼睛稍往上瞟,就能瞧见刘协的模样。
一张嘴角带着笑,肤色略显苍白的少年人相貌,於是落入他们中一些人的眼里。
亲眼见到大汉的天子,他们现今的主上,当此海内混乱、风雨飘摇的时候,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人,众上计吏尽管个个意态恭敬,可是心中会因此而想到些什么,外人不可得知了。
与这些上计吏们一一见过,听着他们用操着带有不同各地口音的官话再次觐见,刘协的心情愈加欢畅。天公作美,浓云遮日,一阵凉风吹来,更是让刘协觉得惬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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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提醒刘协,说道:“陛下,此非接见臣属之所,臣敢请陛下,先入司徒府。”
“钟卿说得对!赵公,先入府罢。”
赵温恭谨应诺,便先导於前,钟繇等近臣、一干司徒府的吏员、上计吏们拥着刘协入司徒府。
入到府中,到至司徒府听事堂的院前,刘协看到,宽广的院内摆了许多的席子。
这些坐席,即是刚才上计吏们所坐之处。
赵温请刘协到堂中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