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不敢苟同”,陈宫所说之第点,实即是他最大的担忧。
张邈沉吟多时,终还是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说道:“荀公达、乐谦所部兵皆徐州精卒,剿黄巾、败孟德,无往不胜,今虽久战之余,可也已经休整月余了,公台称其疲兵,以我看来,似不见得吧?单以我陈留之兵,往进攻之,……胜负恐怕不好说啊。”
张邈的弟弟张超在堂。
除了张超,还有四个士人。
士人有一人,年有四十多岁,形貌伟岸,长脸,眉毛上挑,眼睛不大,然神采明亮,唇上蓄了八字须,颔下一部美髯,穿着袖幅宽大的黑色襦裙,不是很端正地跪坐在席上。
这个士人便是前任的九江太守边让。
边让,字礼,家在陈留浚仪县。
此人少年时就闻名郡县,博学善辩,章出色,然因其“髫龄夙孤”,早孤的缘故,是以尽管名气不小,且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当时与李膺等比肩的士人领袖郭太之赞赏,又曾於光和年,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写出过一篇章华台赋,辞虽淫丽,而导之於正,颇是驰名一时,但他早年却不能与他人一样,依凭家庭权势或其它缘为官。
直到平元年的时候,大将军何进执政,边让乃才得其所辟,但也只是被何进授任了一个“令史”的吏职。令史此职,位在掾属之下,仅是个普通的办事人员罢了。
但是边让毕竟才华横溢,善於占射,又长於辞对,何进府的满堂宾客,无不为其风采倾倒,现为徐州重臣的王朗那时在何进的幕府做掾吏,就曾在见识到他的才学后,投刺相候,不以自己的地位尊高,而主动与他结交。孔融那时也在何进的幕府做掾吏,孔融与边让是旧识了,两人年轻的时候齐名於世,共为“后/进衣冠”,亦爱边让的才华,与之相交莫逆。
边让的陈留老乡蔡邕,那会儿虽然为了逃避宦官们的迫害,还在“亡命江海”,往来於吴郡、会稽和泰山间,依附泰山羊氏,尚未还京城,但他也甚是推重边让,闻知何进只任他做了个令史的斗食小吏后,还因此给何进上书,写了一道挺有名气的荐边让书。
何进於是数次提拔边让。
平六年,也即四年前,边让被朝廷任为九江太守。从他入仕,到被授任太守,起步於斗食之吏,跃居至两千石的大吏,因为蔡邕、孔融等名士的一再推举,为他宣扬,仅用了短短的六年时间。却是孔融与边让投交好,并非无因,两人不仅年岁相当,边让只比孔融大了一两岁,而且两人的性格、能力也是极其相近的,都是“学藐俗,而并不达治务”,两个人都是自负才辩,清高傲世,而脱离实际,无有实干之能,故是边让在出为九江太守后,“不以为能也”,不觉得太守这职位是他能干的,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於是,在年后,初平二年,见海内大乱,他无能治境,就挂印还乡,回到了陈留。这也就有了后来的荀谌被李傕、郭汜等把持的朝廷拜为九江太守一事。回到陈留之后,边让刚过不惑之年,也到考虑立言的年岁了,遂隐居在家,以授徒教学为业。
张邈在士人尽管有高名,“八厨”之一,可边让的名气不比他小,甚或说,名气比他还大,且亦曾任二千石,故是,张邈虽为陈留的长吏,却也不能屈边让为其郡吏,两人之间,纯是宾主的对等关系。浚仪在陈留郡治陈留县的西北边,两县接壤,两座县城相距很近,只有六十里地。边让有时应张邈之邀,会来陈留郡府,与他相聚数日。
这回边让就是应张邈的邀请,於前天来了郡府,因陈宫拿着万潜的信,来建议张邈说进攻济阴之时到了的这时,边让适在堂上。
自陈宫进来,到张邈刚才的那句话,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边让的情绪已是变了次。
最先的情绪是在听了陈宫转述的万潜信内容,言及荀贞部下的高素、徐卓等如何如何的残暴时,他愤慨满怀继而的情绪变化,是在听罢陈宫的“胜”之言时,他大为赞同,深以为然最后的情绪,是在听完张邈方才的那犹豫之辞后,他激愤难掩。
边让遂挥动衣袖,用的力气太大,举动太大,不小心把案上的茶碗带到了地上,顿时摔碎。边让没有理会。张邈吓了一跳,移目过去,瞧见了那已成碎片的茶碗,再看边让满面怒容,赶紧问道:“礼,这是怎么了?”
边让奋然说道:“荀贞之暴虐严酷,欺压我兖士民!神人共愤。明府君亦我兖人也,今坐拥陈留大郡,兵马强壮,却不思为兖士解倒悬之苦,而惧於荀公达小辈、乐谦兵子!让虽不贤,犹不齿也!”
坐一个年轻人接着大声说道:“吾师此言,悲天悯人!成仁、取义,这是吾辈应该做的事!明府君名在八厨,昔虽一身,而以急公好义著称於世,今掌强郡,拥兵万众,却反瞻前顾后,不复昔年之敢作敢为,竟畏小辈、兵子,不顾我兖士之处在水火!莫说吾师不齿,纵俊后生小子,亦敢为明府君不齿之也!”
这个年轻人名叫杨俊,河内获嘉人,是边让如今门下诸徒最为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