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北再一次挂掉电话。
三通电话,中心思想绕来绕去,都是高柔理。
门卫室里的大爷还没睡,用手机在听戏,青衣在诉唱,唱薄情儿郎痴情妇,句句肝肠寸断。
何冀北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化高柔理的话,他很谨慎,问了所有能问的人,问了所有他还有疑虑的事。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分明付了程及封口费,可所有人都说他喜欢高柔理。
他从晚上九点站到了早上九点,把他跟高柔理相处的七年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找到了很多蛛丝马迹。
高柔理是唯一一个他碰过、抱过、吻过、枕过一个枕头的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的领地里自由来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春梦里露过脸的女主人公。
他给了她很多特例,最简单的,他居然为了捋清跟她的关系,在树下喂了十二个小时的蚊子。
九月炎夏,早上九点的太阳已经很烈,晒得人头昏脑涨。
他抬头看了看高柔理家的窗户,转身出了小区。
高柔理家在六层。
手机插着在充电,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界面。
高柔理坐在椅子上,椅子放在窗户前,她正对着窗帘的那条缝,头向前倾,看着何冀北的身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她一晚上没睡,给护工打完招呼之后,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他走了。”
“犹豫了这么久,还不是走了。”
手机开着免提,躺在她腿上:“要走怎么不昨晚就走,非要站一晚上,都要放弃了,最后关头还要再吊我一回。”
她声音已经完全哑了,自言自语一样,停不下来:“走了更好,又直又闷的强迫症晚期患者!我才没有等他。”
电话那头是纪佳。
“宝贝儿,你已经打了十二个小时的电话了。”
骂了十二个小时了。
高柔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通话计时:“你去睡吧。”
纪佳一晚上没睡,昨夜还喝了酒蹦了迪,眼皮快睁不开,强打着精神:“不是,你也得睡啊,你肚子里还有小龟毛。”
“没关系,反正也要流掉。”
纪佳觉得她在说气话。
“你睡吧。”
她挂了电话,起身去洗脸,顺便还踹倒了椅子。
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她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女人,眼睛通红,狼狈憔悴得不成样子。
好不像她,她应该是东风都吹不灭、野火也烧不尽的草,她以前都是这么强劲地挺过来的。
她擦了一把眼泪,去厨房找牛奶。她不吃不要紧,小龟毛要吃。
牛奶刚倒出来,门铃响了。
她放下杯子:“谁啊?”
“是我。”
是何冀北。
她脚步停住,站在了玄关:“你还来干嘛?”
“开一下门。”
她红着眼,盯着门。
“柔理。”何冀北声音好轻,像在哄人,“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他叫她柔理,问她好不好。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求饶的意味。
她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手和脚都像不是自己的,他一求,她的手脚就比大脑先投了降,自觉地走过去,扭开了门。
何冀北站在门口,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也乱了,一夜没睡,眼眶熬红了,他同样很狼狈。
“我的户口本不在车上,你跟我回江州可以吗?”他说,“我们去那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