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喝茶”,谢婉清将茶杯双手捧着道,只可惜躺塌前方没有任何的桌子可以用来搁这茶杯。
好似让许云卿自己从她手中来拿一般。
许云卿只淡淡地说了句:“搁下吧,劳烦了。”从头至尾,不曾看向谢婉清一眼。
谢婉清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倒也没有放下茶杯,只爱抚着这青蓝色底的茶杯悠悠道:“说来也是好笑,这倒是将军与我第一次身处室内。”
是了,谢婉清对许云卿的第一印象便是那日他前来帮忙一起向郊外的流民布粥。
他极为沉默寡言,只默默地帮着收拾布施,自掏腰包,将身上的银子都交予了她,不容拒绝的那种。
自那以后,每每布施他都会出现,他从未谈起自己的身世背景。
谢婉清却是知道他是将军府的第二子,毕竟他的衣着相貌以及所用器物都显示出他的身份。
两人在一起时,更多的是沉默。若不是将军府的派人来上门提亲,怕是谢婉清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自己。
在谢婉清的眼中,许云卿如此的冷静克制,甚至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
不过她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许云卿虽为人沉默寡言,但胜在心地善良,相貌出众,加之将军府也算是名门望族,聘她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女儿,是绰绰有余。
虽说是成婚,但大婚那日,她尚未被迎进将军府的大门,边境战事爆发,许云卿便匆匆前去从军。
那时的他,叮嘱了她一句:“等他回来。”岂料,之后传来的竟是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再见时,她早已嫁作人妇,孩子都有了。
许云卿没有回应,也只眼角微动,表示自己听到了谢婉清的话。
“将军倒是历来如此。”谢婉清似乎见怪不怪,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茶杯搁在了窗边。
窗外此时已是月上树梢,淡淡的月色铺开来,四面大地被蒙上了一层哀愁。
谢婉清目光看向窗外遥远的不知何处,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心知将军还是埋怨与我,这也可以说是造化弄人吧。”
许云卿开口道:“你多心了。”言下之意便是自己从未怪罪过谢婉清。
谢婉清只苦涩地一笑道:“那日在宫中我也曾向将军解释过,不论将军信与不信,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许云卿记起了那日谢婉清的话,说的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去世,加之回家探亲时遇见那陈王。
陈王以将军府全府的相要挟,若是谢婉清不同意嫁与他,怕是那场大火便会烧死所有人。
加之谢婉清自己父亲的苦苦哀求,她不得已同意了。却被那陈王玷污,珠胎暗结,只得嫁了过去。
许云卿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弱女子在无奈之下为了保全将军府全家的无奈之举,也出于这个原因,他也愿意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不顾及与陈王的私仇,保她与那陈王之子的性命。
他心中唯一在意的是,她自嫁与陈王之后,便与将军府是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在将军府如此困窘的情况下,不曾伸出一点援手。
她违背了昔日离家时答应他的话,“一切有我。”
不过这些已经是前尘往事,他必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与她计较。
“将军即便是怪罪于我,我自也无话可说。婉清自是比不上您府上的那位。”谢婉清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试探,只轻轻地道。
许云卿果然嘴角微动,面色柔和地道:“绵儿自是好得很。”
言下之意,倒是认同了谢婉清的说法。
大概是许云卿的在意惹怒到了谢婉清,她上前走了两步,目光远眺,看向来时的地方,轻轻问道:“将军这几日急着赶路,日日魂不守舍,就是想要早日回府去见那位吧?”
许云卿对于她的话却是眉头轻挑,不置可否。
谢婉清轻轻一笑,倒似有几分酸意道:“婉清在闺中时便听闻那御史大夫的千金国色天香,娇艳明丽。待到见到本人,更是如此。”这几句夸赞的话,倒是发自肺腑。
她自认容貌不错,比之那何绵儿也少有逊色,但胜在性情贤淑温和。
只是,她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那时将军明明答应婉清,只娶我一人为妻。却为何又三心二意,聘了那人做妾?”
当下也不待许云卿回答,只轻声一笑,似乎是在自嘲,道:“是了,哪个男人不爱娇妻美妾。”
许云卿对于她突如其来提起此桩事情,不知她是何意,道:“你偏偏要如此猜测,我也无话可说。”
许云卿的躲闪彻底地惹怒了谢婉清,她募地转身,步步紧逼,一连串地质问道:“将军那时,难道不曾对她生了半分非分之想?将军在漠北潜伏多年,难道不曾想起那人一时?即便是那时,将军是否真的不曾对她有半分动心?将军得知要娶她时,心中不曾有过半分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