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事,竟无一点静气!雷远摇了摇头。他抱怨别人不够沉静,自己忽然却止不住暴躁情绪,一拳打在了屏风上,发出“咚”地一声大响。
帐幕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屏风是随便从附近庄园里取来的寻常物件,用木板制成,遍涂朱漆。其上原有绘画,因为陈旧,画面都已剥落,所以才用舆图来遮蔽。雷远这一拳用的力气很大,把薄木板砸了个老大的窟窿,连带着舆图也破了个洞。
他右手的掌心刚被案几的木茬刺伤,这会儿拳头关节又挫伤了几处,血开始渗出来。
当然这都是小伤,在场的武人们并不在乎。只是所有人都被雷远的雷霆之怒吓住了,一个个地噤若寒蝉。帐幕里只剩下两个花脚蚊子继续喧闹,嗡嗡飞舞不停。
舆图被打破的地方,正好是江陵。
雷远看着这个破洞。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众将俱都茫然。
阎圃的反应快些。他疾步上前,看着破损的舆图,试探问道:“江陵?”
雷远探手过去,拍了拍破损之处,有些激动:“江陵!”
他旋风也似地回身,向众将大声道:“曹军的目标,乃是江陵!”
“呃?将军何意?”
雷远直接跨过案几,站到大帐中央:“曹孟德的用兵之术实在高明。他在距离数千里的东西两处同时遭到进攻,首尾不能相顾。若是寻常之人用兵,或东或西,或者兵分两路,兼顾东西。但他却选择了另一个办法……他起兵攻打江陵!江陵危险,则荆州危险,荆州危险,则益州、扬州俱都危险。如此,孙刘联盟必不能全力向北,而汉中、合肥也就自然安定。这是围魏救赵的妙策!好气魄!好胆略!”
阎圃想了想,悚然吃惊:“应当就是如此了!”
他转向尚不明白的众将,解释道:“汉中、江淮的军情何等紧急。曹军若要援救,一定是十万火急前往,绝没有特意绕路来汝南的道理。那么,曹军既然到此,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没打算去汉中或江淮!他们的目标是江陵,是荆州!”
他忍不住又揪了揪胡须:“也就是说,曹公的数万骑此来不是针对我们,只是前往江陵之前的随手一击罢了?”
“没错!正是!”雷远答道。
阎圃皱眉道:“即便曹军只是随手一击,我们也绝难应付。将军,你的判断,对我们当前面临的危局有何作用呢?”
雷远神采飞扬,哈哈大笑。
随着地位愈来愈高,担负的责任愈来愈重,雷远已经习惯了在下属面前摆出胸有成竹的姿态,以此来掩饰自家常常心虚的事实,使部下对他抱有高度信心。便如此刻,他一边大笑,一边心念急转,继续组织语言:
“诸位,我有一问!”
众人忙道:“将军请讲。”
“此番孙刘联盟携手北伐,汉中、江淮战火连天,曹军步步后退,你们说,曹孟德急也不急?”
“自然是急的。”
“既如此,他要挥军往荆州,行围魏救赵之策,急也不急?”
“自然也是急的。”
“所以曹公在汝南、庐江的随手一击,是打算摧枯拉朽,尽快底定局势,在大军南下之前安定汝南……他并没有作与我们长期纠缠的准备,更没有这个时间!”
数万骑来此,本来不就是摧枯拉朽之势么?我们倒是想纠缠纠缠,奈何没那实力啊?诸将愈发茫然了,他们互相看看,反问道:“然后呢?”
邓铜看看同伴们:“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安丰、雩娄等地据城而守,待到曹军退兵?”
“曹军数万之众杀来,这几处破城,哪里守得住?”雷远道:“然而岂不闻,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曹军既然意图急战,我们只要让他没办法急战就行了!”
听雷远这么说,诸将忙问:“如何做到?”
雷远转回屏风前,拍了拍摇摇欲坠的木板:“这是葛陵,昔日汝南黄巾何仪、刘辟等聚兵于葛陂作乱,后被曹公所破。余众现被安置在此,在屯田都尉治下耕作。此地乃汝南军粮所出,因为四面环水,也是囤积粮草之所。曹军此番忽然南下,粮秣全都仰赖地方调度。那么,我们拣选精锐突袭葛陵,尽数焚毁汝南存粮!让曹军饿几天肚子,看他们还打什么仗!”
众将呼啦啦地围拢上来,提起灯盏细看舆图。
雷远随手提着剑柄比划道:“曹军明日将抵新蔡,而葛陵在新蔡的西北,我们要绕到曹军大队的后方去,看似甚难。但曹军是从葛陂的北面经过,我们从南面走,隔着数十里宽阔的湖面,只要沿途小心,并不致有失。另外,一旦葛陵存粮被焚,曹军必定收缩,老郭和丁承渊那边,也就得到了脱身的机会……怎么样?干不干得?”
任晖以拳掌交击,大声道:“干了!”
“这种抽空子杀人放火的事,乃是我的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