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默然,自古以来,帝王皆都忌惮手握兵权的将相,父亲被先皇忌惮,实在是正常不过。
“父皇临终前,太子被幽禁东宫,朕趁机发动宫变,到了乾和宫,父皇并不惊讶,他早就知道朕的谋划了。”
他瞥了眼沈妙言,“弥留之际,他说,沈国公手掌兵权,只有除掉他,朕才能真正成为楚国的帝王。当然,他也命朕杀了君天澜,可君天澜奸诈狡猾,并不像你父亲那般好对付。”
沈妙言喝了口茶,面容淡淡:“如果先皇不曾留下遗嘱,你还会对我父亲动手吗?”
“朕登基之时,御史府和相府已经开始陷害你父亲。那个时候国公府已是个空壳子,你父亲的人脉,都已被你庶叔掌控。箭在弦上,朕必须杀他,才能得到朝中大部分人的支持。”楚云间握住沈妙言的小手,“但朕现在后悔了,朕不该杀你父亲。”
沈妙言收回手,“可你后悔,他们也不会重新活过来。”
寝殿中陷入寂静。
良久后,像是掩饰这尴尬一般,楚云间站起身,笑得有些小心翼翼:“朕去叫御膳房准备些你爱吃的菜。”
他走后,殿门重新合上。
沈妙言独自待在昏暗中,垂下眼帘,唇角缓缓拉起一抹苦笑。
她恨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机对付他们,却根本没能手刃任何人。
相府的垮台,还是四哥他们干的。
国公府垮台的罪魁祸首是先皇,可先皇已经去世了……
她总不能把他的皇陵挖开鞭尸吧,那也太变态了。
她捧住小脸,眼睛里都是忧愁。
沈月如被废后,后宫风声鹤唳,平静得诡异。
大家都知道皇上藏了沈妙言在仪元殿,可谁也不敢置喙。
而前朝,楚云间与君天澜的拉锯战还在进行,谁都想将朝政控制在自己手中,谁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文武百官忙着站队,楚随玉夹在中间蠢蠢欲动,不停将一些中立派官员拉入自己麾下。
整个楚国京城,呈现出风雨欲来之势。
第九天,那座摘星楼集合京城最优秀的工匠与国库财力,终于建造完毕。
危楼高百尺,从京城任何一个地方望去,都能欣赏到它直入云霄的壮阔。
楼身乃是用木材搭建起来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绸纱飞舞,壮美犹如天宫。
而鲜少有人知道,这座高楼,乃是当今皇帝送给他心爱的女人的。
九月的夜颇为寒凉,沈妙言泡在浴桶中沐浴,惬意地舒展开身体,心中暗暗高兴,只要过了明天,她就能回国师府了。
这九日楚云间会陪她用三餐,但是并没有任何越距的举动。
大约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她想着,从浴桶中起身,守在屏风外的三名宫女手捧托盘过来,另两名宫女拿起托盘上的衣物,低着头为沈妙言穿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妙言挑眉,前几日,她可没有这般好的待遇。
一名宫女柔声道:“摘星楼已建好,皇上请沈小姐登楼览月。”
说着,轻轻为她着上外裳。
沈妙言低下头,这衣料雪白柔软,轻如蝉翼,穿在身上十分舒服,也不知是什么料子。
那宫女又为她系上巴掌宽的鲤鱼戏莲花腰封,便推着她走到殿中的梳妆台前,为她梳头。
她梳头的功夫很好,不一会儿,便为沈妙言梳好发髻,拿过托盘上的一只七宝流苏发钗,轻轻为她插上。
又有宫女拿了珍珠膏为她匀面,挑了些玫瑰口脂涂于唇上和两靥间。
菱花镜中的少女脸若银盘,眼似秋水,眼尾透着媚意,实在是令人惊艳。
几名宫女皆都看得有些痴呆,沈妙言起身时,她们才回过神,其中一名赞道:“小姐生得真美,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怕也是担得起的。”
沈妙言声音淡漠:“皮囊而已。”
几名宫女对视一眼,连忙领着她往摘星楼而去。
秋夜的风透着凉意,沈妙言站在摘星楼前,仰头看去,高楼上的灯火明光灿烂,檐角下一排排红艳的灯笼迎风而舞,夺目至极。
她低下头,进了摘星楼。
一架螺旋梯直通往顶楼,她爬了许久终于上来,面前是一道雕花木门。
守在门口的侍女低头推开门,沈妙言跨进门槛,只见楼阁之中布置奢华,金色与朱红交相辉映,灯火绚烂里,身着月白龙袍的年轻男人负手站在檐下,静静俯视着远处。
那些火光映照在他的盘龙金冠上,折射出淡金色光芒,仅仅一个背影,就已显得高贵威严,流露出真正的帝王之相。
许是听见脚步声,楚云间转过身,跨进门槛的少女身姿窈窕、面若芙蓉,雪白的轻纱大袖与裙摆被夜风拂动,碎银流苏闪烁着点点光芒宛如流水,映衬得小脸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