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脸色连变,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片刻之间,他接连遇到两个意外:一是孙策居然在,而且是轻装简行,穿着与普通骑士无异,让他犯了一个错误;二是守墓的居然是袁权。袁权已经出嫁,按理说,她没有必要为袁术守墓。
“夫人言重了。夫人虽然已经出嫁,却依然是伯阳的姊姊,长幼有序,自然应该由他来拜见你,哪有让你去拜见他的道理。”
“不必了,先父墓前,姊弟之间何必分什么尊卑。孙将军,我有几句话要请教辛君,劳烦你派人去通知我弟弟,让他到先父墓前等我,我稍候就到。”
孙策忍着笑,躬身答应。这世家的人说话就是有学问,一问一答,看起来客客气气,实则唇枪舌剑,机锋尽显。辛毗说袁权已经出嫁,意思是指她无权再管袁家的事,袁耀对你客气,那是亲情所在,你要感恩,别乱了身份。袁权说我们是亲姊弟,只分长幼,不分尊卑。更有甚者,她直接把辛毗扣住了,让孙策去找袁耀,把袁耀带到袁术的墓前。
快准狠,简直不给辛毗还手的机会啊。
孙策给陈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住辛毗,自己去找袁耀。他穿的是常服,辛毗都没看出来他的身份,袁耀那些人更看不出。他大模大样的来到车队前,一眼就看到了畏畏缩缩的袁耀,上前施礼。
“敢问足下可是袁将军之子袁耀袁伯阳?”
袁耀打量着孙策,眼神闪烁。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点像曹昂说过的孙策,但穿得非常朴素,又与孙策的身份不符。“正是,你是……”
“令姊袁夫人让我来请你到令尊墓前说话。”
“我姊……也在?”一听到袁权在,袁耀的脸立刻变了色,乱了阵脚。看得出来,他对袁权不是一般的畏惧。他也顾不上问孙策的身份了,提着衣摆,急急忙忙地走进墓地,跟着孙策走到袁术墓前。他的随从想跟上来,都被他拦住了。辛毗没回来,袁耀又不准,那些随从群龙无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好在孙策也只有一人,他们也没往坏处想。他们万万也没想到这个满面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就是孙策。
辛毗远远地看着,暗自叹息,脸上却不能露出分毫。
看着孙策和袁耀离开了人群,到了袁术墓前,袁权这才说道:“辛君是否去先父墓前见个礼?”
辛毗见袁耀已经落入孙策控制之中,先机尽失,轻举妄动只会惹麻烦,立刻说道:“千里迢迢赶来,岂有不拜之理。夫人,请。”
三人来到墓前,袁耀正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落泪。几个月前,他被曹昂挟持着离开宛城的时候,还想着哪天能回来,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只剩下冰冷的墓碑。
辛毗让人取来祭品,摆上,一一行礼完毕。袁权、袁衡站在一旁,还礼。
孙策在一旁看着,面色平静。该他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看袁权怎么处理。他相信她能处理得很妥当。撕破脸,对他影响有限,对袁耀可不是什么好事。说起来,袁绍还是反应太迟钝啊,以为有君臣名份在,把袁耀派回来就能轻松夺取他的兵权。这也没错,他从韩馥手里夺冀州不就这么轻松嘛。曹操将天子迎到许都时,他也是这么大喇喇地让曹操把天子送到邺城去。
白痴!难怪官渡之战后直接气死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太大啊。
祭拜完毕,姊弟见礼。袁权冷冷地看着袁耀,袁耀却连袁权的眼睛都不敢看,低着头,抽噎着。袁权叹了一口气,将他拉了过去,搂在怀中,摸着他的后脑勺。
“别哭了,姊姊知道你身不由已,并非不孝。”
袁耀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刚要说话,辛毗咳嗽了一声。袁耀打了个寒战,连忙闭上了嘴巴。袁权瞅了辛毗一眼。“辛君有话要说?”
“不敢,只是觉得夫人所言有所指,有些话,不得不说,以免误会。”
“辛君有什么话就直说,先父有灵,会听得到。如果他有什么不同意见,而我又解释不清楚,想必他会托梦给你的。”
辛毗心里暗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零。他可不希望袁术半夜去找他。这地方选得真不好,看着袁术的墓碑,总觉得后脑勺凉风嗖嗖的,不得劲啊。可是事已至此,他不想说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夫人,袁将军物故的消息传到邺城已是正月末。盟主得到消息就派我护送伯阳返乡,并无耽搁。”
“是吗?”袁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那盟主知道是谁杀害了先父吗,可曾有为他报仇之意?”
“盟主的确是想为袁将军报仇,却不知袁将军是何人杀害。”
“他派谁来夺南阳,他自己不清楚?还是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部下?”
“夫人误会了,曹操只是讨董联盟中的一员,并非盟主部下。进攻南阳是他自己的决定,与盟主无关。”
“原来是这样。”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