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很是刺眼。但他的神情却很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沮丧,顾盼之间,不失雄豪。许褚、典韦站在他的身后,不像是押送他,倒像是保护他。
许褚、典韦向孙策行了一礼,将曹操的头盔和佩刀、印绶交给迎上来的孙捷,悄悄地退了出去。
孙捷转身,将头盔和佩刀放在孙策面前的案上。
孙策拿起佩刀看了一眼,又瞥了曹操一眼,笑了,指指准备好的空位。“放心坐吧,我这儿既没有伏弩,也没有刀斧手。”
曹操也笑了,从容入座。
曹彰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曹操。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可是十多年没见,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甚至记不清曹操的相貌。
曹操斜睨着他,笑骂道:“竖子,看到乃公也不知道行礼,这是学的谁家规矩?过来,为乃公斟酒。”
曹彰的脸颊抽了抽,却还是走上前,拿起案上的酒杯,为曹操倒了一杯酒。曹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好酒!”
郭嘉摇摇羽扇,冷笑道:“身为降虏,在陛下面前呼三喝四,你还有脸说儿子不懂规矩?”
曹操让曹彰又斟了一杯酒,对郭嘉示意。“郭公则(郭图)安在?”
郭嘉语滞。不管怎么说,郭图是他的长辈,曹操与郭图平辈相交,他对曹操无礼,御前争吵,会让人诟病郭家的教养,更会让人觉得孙策驭下无方。
“尚好,在阳翟游山玩水,安享富贵。”郭嘉忍着不快,怏怏答道。
见郭嘉受挫,孙策摆摆手。“南阳一别,至今十三年有余,曹公虽再败,神采依旧,可喜可贺。”孙策故意将“再败”二字说得重些,笑盈盈地看着曹操。“只是错过了儿女成长,未免可惜。好在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大可一一补偿,就算想和郭公则、何伯求等老友盘桓,也是没问题的。”
曹操老脸微红,瞅了一眼神情纠结的曹昂,心中不免失落。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欠身道:“操不自量力,与陛下为敌,罪在不赦,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只是妻儿蒙陛下照顾甚周,感激不尽。”
“战场上的事,战场上了。以家人为质,君子不为。不过,有一件事,要事先提醒曹公。”
“请陛下明示。”
“丁氏对曹公休妻一事耿耿于怀,你返乡之后,怕是会有些麻烦。”
曹操哑然,神情尴尬。他与丁夫人成亲,本来气势上就弱了一成,如今又成了降虏,今后遇到丁氏只怕是躲着走。偏偏又是乡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还有一件事。”孙策转身对郭嘉使了个眼色。郭嘉点头,斜睨着曹操。“刚刚收到消息,在吴夫人兄妹与天师道的配合下,伏寿母子被廖立、刘巴联手救出,正在赶往这里。另外,吴夫人提出和离,与你断绝关系。”
曹操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强作镇静,讪讪地笑了两声。
见曹操气势弱了,孙策没有再纠缠,命人依次传俘虏入帐。
第一批进来的是张任、黄权、狐笃。
三人有点狼狈,不仅被除去了头盔,解除了武器,就连战甲、战袍都被扒掉了,只剩下一身单衣,冻得脸色发青。苦战一天,他们的模样都好不到哪儿去,满脸血污,浑身泥垢,狼狈得很。
见曹操衣甲整齐地坐在一旁喝着酒,他们既有些诧异,又生出几分希望。既然孙策能对曹操以礼相待,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他们。三人上前,自报姓名,躬身请罪。
孙策扫了他们三人一眼。“三位都是阆中人?”
张任拱手道:“罪臣是蜀郡人。”
孙策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听过阆中推行新政的事吗?”
张任有些茫然。“不太清楚。”
“你们呢?”孙策转向黄权、狐笃。
黄权、狐笃也摇了摇头。他们这几个月一直在摩天岭作战,根本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
孙策转头看看曹操,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们顽抗至今,原来是被人蒙蔽了。那你们听秦子勅说过荆楚的新政推行吗?”
“听说了一些,只是当时不知真假。”
“现在呢?”
“现在……”三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说道:“信了。”
“既然信了,那就下去吧。先在俘虏营休息几日,然后再作计较。可惜了,三位都是难得的将才,如果早几日归降,不失将校之职。好在三位年轻,就算从士伍做起,将来也能挣一份前程。如果不愿意从军,也无妨,可以回家务农。如今益州平定,天下太平,耕读传家一样能谋生。”
一听说要从士伍做起,或者干脆回家务农,张任三人大失所望。不过他们也清楚,到了这一步,他们没有什么资格讲条件,孙策没有杀他们就是最大的恩德。他们看向曹操,希望曹操能为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