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在房间里摇曳着,置身于房中的众人,无不是长吁短叹状,面色中尽是惶恐不安状。
怎么办?
自从得知官府清量军田后,无论是百年前就已经士绅化的卫所军官,还是那些名下有军田的地方士绅,无不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没办法,搁过去他们或许敢对抗,可现在要清田的不是其它人,正是那个杀神啊!
过去他们敢对抗是因为朝廷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可这位爷却是……真的敢杀人啊!
“诸位,大家还得出个主意,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办,还田是死,不还也是死,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朱慈颖就根本没想过给咱们活路,要是任由他把田夺走了,咱们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
“可他是真敢杀人啊!上次他在南京……”
“哼哼,百多个官,几十个勋贵他敢杀,可要是民变呢?”
在昏暗的阴影中,突然有人探出身子,冷哼道。
“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所有的老百姓都杀了!”
说话的李培昆不仅是世袭的指挥使,而且还是魏国公家的姻亲,虽说魏国公被那位大将军杀于太祖陵,甚至以其降虏事鞑,背弃大明为由请旨废了魏国公等南京勋臣的爵位,但是李家还是那个家有良田万亩的李家。
作为指挥使的李家甚至比许多士绅更阔绰,毕竟,寻常士绅还要靠官职功名来免赋免役,可军田却都是不需要交纳田赋、三饷等苛捐杂税的“无粮白地”,至于子粒粮……不知多少年前,为避免军户逃亡约定俗成不交了——一直拖欠着,隔三差五的赦免。
算起来,大明对士绅不错,对军户更是“好极”了,可这个“好极”的好处,全落到像李家这样的狗才肚子里了,至于军户,从来没有受益。
种惯了无粮白地的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保住自家的钱财,他们当然会孤注一掷。
“李兄想要如何应付?”
过去,如果有人要清查土地,他们都是让人闹上一闹,军官们闹,军户们也闹!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只能不了了之。
“还和过去一样?”
李培昆冷笑道:
“当然不行,我们要是亲自出面去闹,指不定正中其下怀,这次咱们就退到后面去,让那些军户佃农去闹!南直隶几十万、上百万佃农闹起来,我还就不相信了,他朱慈颖敢动刀杀人!”
“对,对,这可是几十万,上百万人啊!他还真敢全杀了不成?”
“就是,就是,还是李兄有见识。”
“依我来看,要闹就要同时发动,各卫各所同时发难,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有意弹压,这三千兵马也不过就是杯水车薪……”
“对,只要闹了起来,到时候京城朝廷那边必定也会有所动作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但发生民变,无论是否有理,朝廷往往都会站在百姓的一边,搁大明恶吏激起民变又岂止百起,大多数时候,闹事的士子百姓往往是屁事没有,有事的都是官员。
正因如此,他们才决定要试一试。
“法不责众,这次咱们非得给他上上课,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不是咱们的厉害,是让他知道百姓的厉害!”
“对,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民意不可辱!”
众人谈妥了之后,在李培昆的示意下开始了吃喝玩乐,乐人伶人们又也开始了表演起了舞蹈,一时间这厅中尽是一片歌舞升平……
……
王林是应天巡抚衙门里的从吏,他虽然不是什么恶吏,可也不是什么清吏。他最大的优点,能分得清轻重,就像巡抚在衙门里告诉大家大将军要清田时,他就对手下吏员叮嘱道——大将军会杀人。
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大将军会杀人!
南直隶谁人不知,即便是直到现在,王林都记得被凌迟处死的侯公子,还有那些被砍了脑袋的尚书,被乱刀分尸的勋贵。
杀勋贵杀文官就像杀小鸡似的,杀他们……那还不就是踩死只蚂蚁?
得,认真办差吧!
在随后的几天里,没有丝毫的犹豫,王林一直领着差役拿着早年间的鱼鳞册,开始清量起了军田,虽然当年大块的军田早就被分割成了零碎的散田,可是河道、桥梁之类的地标并没有改变。
不过只是三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清量出了几万亩军田,成绩着实斐然。甚至还被巡抚大人口头表扬了一番。
“老刘头,今个大伙再辛苦一些,争取清划出五千亩地来,抚台昨天说大将军对咱们的进度很满意,等清田完成后,赏赐肯定少不了咱们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旁的差役惊喊道。
“王先生,你看那边……”
抬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