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治所,埇桥县。
城郭东、南两面,周围也多有烧毁的攻城器械残骸,连同一些来不及收殓的士兵尸首层层叠叠的堆在一处。杨行密麾下牙兵部众扎下营寨,先前便已进行了几轮尝试性的攻城战。虽然难免付出一定的伤亡,但也沉重的打击了据城死守的梁军士气。
毕竟庞师古、郭言这两员梁军大将战死,五万兵马被敌军轻易杀溃,也着实出乎意料之外。而杨行密咄咄逼人,麾下将领趁势立刻进行反攻,如今反而是据守宿、濠二州的梁军要苦苦抵挡敌军的猛攻。
除了刘威、陶雅等将领幕僚奉主公钧旨,于江东率部戒备接邻的钱镠一方势力。杨行密帐下诸将,集结了李神福、田頵、周本、王茂章、米志诚...乃至统领着黑云都的李厚等最善于厮杀征战的将才齐至,镇守宿州与濠州的梁军方面,也只有受朱温提拔重用时日不久的高季昌总掌军务,当然也抵抗不住杨行密麾下精锐齐出的敌军猛攻。
既然打不过,那就不打呗。
当濠州治所钟离已被敌军攻破的消息传到埇桥县,忽一日,城郭西面城门被悄然打开。一队队梁军奔涌出来,朝着西面急行军开拨而去,看来也已打算弃守城池,而意图尽快撤返至梁军所掌控的疆土腹地。
“快!手脚都给老子麻利起来!杨行密那贼汉既然已拿下濠州,敌军部众想必很快也将北上会师。届时宿州埇桥倘若被四面合围,咱们再想跑也是迟了!”
一员梁军大将来回催马呵斥,恨不得立刻脱离险地。而他貌相生得虎头燕额、鸢肩豺目,看上去既威武又凶恶,这副卖相当真可说是与众不同,而这梁将眉宇间夹杂着几分市侩与狡慧,看来也是时常好算计的人物。
而一员牙将驱马上前,也仍不由迟疑的说道:
“高将军...毕竟梁王钧旨,命我等务必要死守住宿、濠二州。虽然杨行密悍然侵攻,敌军势大...可我军倘若如此轻易的撤了,梁王怪罪下来...这又如何是好?”
本来被朱温调任过来,主持把守原感化军藩镇抢夺而来,而与徐、泗二州对持的宿州与濠州兵事的高季昌闻言把眼一瞪,扬起马鞭,便指着那牙将劈头盖脸的喝骂道:
“你懂个屁!如今主公亲自统领大军与李天衢对持,还要分拨兵马往河北去与李克用那沙陀汉厮杀。庞师古那愚汉蠢鸟原来也不济事,统掌的五万大军也被轻易杀溃,哪里还有援军能及时驰援咱濠、宿二州?
这他娘的叫非战之罪,就好比关扑插花博钱,明知是五道神遮眼走了背运,怎么赌都是个输,就当早些从赌桌上撤了去去晦气,否则老子的家底都要平白无故的搭在里面!
主公那边,自有我来应对,你又担心个鸟?我与主公是什么交情?汴州七郎(朱温义子朱友让原姓李,惯被称成李七郎)是我义父,主公是我义父的义父,那便是义祖父!他应知我的苦衷,只不过弃守了必失之地,他又怎会忍心严惩我这义孙儿?”
那牙将被喝骂的只能诺诺称是,而高季昌以朱温的孙儿自居,看来非但不以为耻,还甚是洋洋得意。他自问也大概能揣度得清朱温的忌讳,如今自家主公也正因与李天衢对抗而焦头烂额,眼下为了保存实力而弃城西撤,还不至于招致朱温的严厉处罚。
李天衢自然也很清楚高季昌这货极善于迎合上意,于揣摩人心也很有一手。五代十国称王称帝的割据政权当中,其他开国君主都要不断的兼并周围势力而打下一片江山。唯独这“高赖子”是靠巴结讨好朱温,从那性情猜忌,而且动辄处死办事不力属臣的奸雄治下讨来荆南一片领地做节度使,随后又变节向后唐臣服才做了南平国王,而且地盘大小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其他割据政权的君主都是凭着自身的雄才伟略打天下,而高季昌拿下的地盘,则全是凭着他的伶牙利嘴,以及反覆钻营的手段。
此时高季昌撮着牙花子思付片刻,却见那牙将仍愣怔在当场,他立刻又抡起马鞭朝着他虚挥了一记,又连声骂道:
“呆头蠢鸟!愣着作甚?撤,快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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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攻取徐州的五万大军被杀得大败,庞师古、郭言二将阵亡,乃至宿、濠二州失守的战报传到滑州白马。当初还曾由李天衢坐镇的节堂内忽然剧烈的劲响声起,朱温勃然大怒,当即将横在面前的帅案一脚蹬翻!
“先是丁会背反...负了孤对他以往的赏识提拔大恩!有朝一日...孤也势必要将你这叛徒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李天衢啊李天衢...孤取你义成军郑、滑二州,结果你反而袭取我治下宋州,做势还要兼并济州与辉州。又煽动杨行密那杀才也成了你的帮手,再夺我宿、濠二州,如今就连师古也......”
朱温忿声念着,恨得直把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乍闻自己的嫡系心腹庞师古阵亡的噩耗,朱温大发雷霆之怒,心里也不免有些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