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衡拜见他兄长之时,秦宗权尚正在署厅当中用餐。
然而眼见秦宗权面前桌席上摆着生熟程度不一的几盘肉脯,随着他手上剜肉尖刀切割的动作,剖开其中一盘不知是甚么食材做制的半生肉脯,血丝满布的肉块被秦宗权拿刀尖挑起,放入口中咀嚼着,一抹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嘴角留下...秦宗衡看在眼里,忽然不住有些反胃。
因为秦宗衡立刻回忆起来,有一日他与自家兄长面议之时,秦宗权曾看似宠爱的抚着一旁貌美侍妾的面庞,并柔声说道:“你看起来...很嫩.......”
从那一天之后,秦宗衡便再没有见到那个侍妾,而次日秦宗权的膳食,便是如今日这般的肉脯。
若是其它食材充足,谁他娘的又会吃人肉上瘾?如今转投李天衢效忠的安仁义还曾于他秦宗衡军中任职,而蔡州军自从背反朝廷,据地作乱以来,虽然向来因治下不修治政,人丁匮乏而粮食短缺,只得纵兵肆无忌惮的屠戮民众做为军粮,可是以秦宗衡的身份,自然也不必似寻常军汉那般只得开剥宰食同类,直至不少人已似癫狂入了魔怔......
然而秦宗衡却还清楚的记得,秦宗权曾对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无论是当初设舂磨砦、捣磨寨的黄巢,还是我掠人肉为食的蔡州军,世人再是痛恨唾弃我等,可知我秦宗权的名头,也无不闻名色变,这是因为吃人能够让世人怕你,我麾下孩儿们开剥活人,不但是要填饱肚子有力气厮杀,也是要让天下胆敢与我为敌者未战前便已胆寒惊惧...这般乱世既然本来便是弱肉强食,无论好事歹事,我等倘若举事不成,落到唐廷手中犯下的也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既然不愿做沽名钓誉的伪善人,我等也早已背负着让世人不齿恶骂名,那也莫不如把事做绝,只要他人恐惧害怕...所以不但听从我号令的将官兵卒要吃人,而要震慑得他们不敢有异心...当然我也要吃......
秦宗衡正想着,不住的有些出神,然而他很快便感到自己似乎被毒蛇阴冷的双目给盯上,顿时不寒而栗。发觉到秦宗权双眼幽幽的凝视过来,秦宗衡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肃立,低眉顺眼的听候秦宗权下达旨意。
“...宗衡,你我既是亲兄弟,也不必如此拘谨。朕宣你前来,想必也应听过些口风,孙儒不数日也将抵至蔡阳,届时还须你们二人联手,为朕开拓基业。而孙儒虽骁勇善战,今番袭取下洛阳,倒也抵消了前番竟然大意败于那义成军李天衢的罪责......
只是这次出兵,不必与河南道地界侵攻州府,各路兵马朕大概还能掌控得住。而兴兵入淮,就怕有人会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不遵号令...毕竟你是朕血亲手足,到时当由你为正、孙儒为副,朕才能安心......”
秦宗权忽的开口说罢,他手上绰刀剖食肉脯的动作也仍旧慢条斯理。实则当初自立门户,带头开拓一片地盘基业的虽然是秦宗权。可是于倒戈向黄巢背反唐廷,直到继承了伪齐国祚开始大肆侵袭周围藩镇州府之时,自称大齐国皇帝的秦宗权便一直在深宫内苑养尊处优。
所以此时的秦宗权,不比当初还在许州做牙将时那般的狠戾凶相外露,也震慑得孙儒、刘建锋等一众凶狠毒辣之徒投从效命。秦宗衡眼见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长故作斯文,装腔作势的注意保养的那副模样不止感觉既是古怪,瞧他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病态。
也不及秦宗衡多想,便听秦宗权又悠声说道:“朕早便欲取江淮之地,可除了感化军节度使时溥不足为虑,本来所忌惮者,也就唯有那落雕侍御高骈。毕竟当年黄巢都险些亡在他的手中,而高骈统掌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拥兵十余万,既然他与唐廷交恶,只图据地自守,本来朕寻思也不便去招惹他......
但如今听闻高骈年迈昏庸,笃信什么神仙之术,宠信吕用之、张守一等方士非但专断独行,动辄谮毁诸将﹐如今藩镇内也已是上下离心。是以如今也正是时候由你与孙儒点齐兵马,侵攻江淮。如此我大齐雄踞河南道,侵吞豫西、兼并荆襄,若能攻克淮右、淮左诸地,不但能进取齐鲁、江东,威震河朔,届时兵锋所向关中...长安也未尝不能落到我大齐手中!当年黄巢能慑服诸处藩镇望风归降,朕又为何不可?只是在朕看来,黄巢还是不够心狠手辣,为势所迫而降从之徒,该杀绝的,却尚未除尽呐......”
秦宗权正说着,他眼中已似有狂热的火焰正跃动着。然而秦宗衡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报说道:“微臣谨奉陛下旨意!只是...我蔡州以北,终究还有朱温、朱瑄、李天衢、诸葛爽等几路藩镇牙兵联合,北上占取河南道全境受阻,而那几路敌军虎视眈眈,微臣以为,也须集中兵力先除眼前的祸患,若是此时分兵发往江淮之地.......”
“这无须你来忧心,只管与孙儒好生谋划攻取江淮诸州战事便是。”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