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李天衢便又长声说道:“看得出你是个不怕死的汉子,我也未打算羞辱戏弄你。但男儿在这世上走一遭,要立不世之功,性命轻易休了,却不可惜?我可是以暂收押提审,打探反军虚实的名目暂保住你的性命。
所以奉劝你这段日子莫要喧腾声张,此处枯井周围虽多是我的亲信,可若是惊动了赵犨等官员,见你冥顽执迷别无用处,我当然也无法再保住你性命。且就安心在这枯井中盘住吧,被褥衣袄,以及每日粮食清水,我也会遣人放落下来。”
霍存一听嘿嘿怪笑,随即道:“这倒奇怪!你既擒住我不杀,怎不严刑逼问我要探出什么军情?如今陈州被重重围困,就算不是朝夕可破,城内积粮想必也快罄尽了?你把老子放在枯井里干候着,难不成赵犨那厮不发话命你取我首级,你还要再养上老子一年?”
“你说如今宛丘城墙的营寨里,有你许多知交袍泽。是以我就算对你用刑逼问,你又可会招么?况且如今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
李天衢面色如常,继而又道:“眼下也不必忌讳说与你知晓,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忠武军节度使周岌、感化军节度使时溥已都发兵往陈州驰援而来。还有河东李克用等藩镇牙军,也势必要来荡除巢贼大军。黄巢执迷要取陈州,旷日持久,也已是自取其祸,非但陈州之围将解,想必距离黄巢伏诛授首的时日,也已是不远了。”
霍存顿时怪目圆睁,可他本待驳斥之时,忽然却想到当初葛从周在大帐当中剖析如今战事之际,不是正曾言明黄巢执迷不悟的要攻破陈州,而他拖耗的时日越久,直到周围各处藩镇节度有所动弹时,形势也将变得最为凶险!?
虽一时语噎,可霍存很快又梗起身子,对李天衢忿声道:“饶是陈州宛丘终究无法攻破,但你我各为其主,当日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如此,你杀我不是更为干脆?又何必弄些手段要保住我的性命?”
李天衢略整衣襟,悠声回道:“我已说了,似你这等本事了得的汉子若轻易死了,倒也可惜。你也的确未曾求我饶你性命不杀,这个人情接受与否,是你的事。
不过倘若追随黄巢终究是穷途末路,不单是你一人,以及你所言及的那些袍泽知交难道不愿争取个另投他处,再得建功扬名的机缘?眼下虽尚不能说准,但是毕竟我身为陈州唐军都将,待时局再明朗些,应该也有能力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李天衢正说着,将一把短小的尖刀抛到霍存面前:“用此刀你也能自行解开绑缚,这段时日在枯井中独处,也正好头脑清静。且好自为之吧......
想必你也清楚黄巢心腹爱将孟楷为我所杀,豁出性命来投陈州,与尔等死战至今,我同样也是为了在这般混沌的世道奋力争个出人头地。以此功绩,我也断然不会一直于陈州屈居下僚只做一介都将,到时我再来时,肯不肯受我的恩情,你好好思量得清楚。”
李天衢随即便登上放置井底的篾箩,又拽了拽系在上面的长绳索头。枯井旁的几员军士便立刻拉拽长索。眼见踩住篾箩的李天衢身形渐渐升起,霍存神情复杂,虽仍是直勾勾的瞪视过去,但也不再叫嚷,他又低头瞧向地上的尖刀,一时间怔然出神、默然无语......
※※※※※※※※※※※※※※※※※※
王彦章杀回宛丘,向赵犨等主官禀说朱温、周岌、时溥这三处与陈州距离相对最为临近的藩镇节度肯出兵救援,经动员传达,也极大的振奋鼓舞了宛丘军民的士气。
然而要解陈州之围,却也不可直往宛丘城突围而去,否则战局上也要被势众的黄巢大军一并围困,倒要被切断了后路。是以当中有藩镇节度选择出手派兵,首先要做的,怎是陆续清除荡平封死通往陈州宛丘各处道路的外围兵马。
半月过后,却是在陈州东北面淮南亳州接邻的鹿邑地界,纵兵四处袭掠的反军部众,惊觉从西北面有大批的官军驰杀而至,也只得阻止军旅仓促应战。
自此于陈州外围,黄巢大军与其他藩镇兵马的战事也已然打响......
随着大军突袭而冲宵卷起的沙尘高高扬起,几乎遮蔽了苍穹。鹿邑方面的黄巢部众突然成了被扑杀的目标,惊惶失措时慌忙迎敌,阵型却仍不免又被从两侧掩杀上来的锐骑截成了数段。
那些扑袭过去的藩镇牙军手中锋刃森然的军械高举,无数柄钢刀卷起着呼啸风声,道道寒芒电弧卷起落下,最会有噗噗的利刃入肉闷响交织响起,铿锵激烈交击的兵刃相撞声不绝于耳,这也当真是一场势如雷霆万钧的突袭!
这一拨最先与黄巢反军交锋的藩镇军马,看来也多是龙精虎猛,且年富力强的精锐健骑。实则也是被当地藩镇节度挑选富家子弟,编制当中有才勇者置于帐下而成立的军旅。
如此冲杀阵势,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当真是势不可挡,而几面旌旗所至,但见得上面招展的打出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