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波迂曲、抓不住似的声音。虽然隔着帷帽,却能感觉到来人扫过的一眼。
随即,那人放松地取下帷帽,一双夺目的凤眼微微眯起,便如月蒙纱,敛去无尽光华,令人更加不敢逼视。
“与你无关。”中年人僵硬地偏过目光:“说好五日后换人,你今天来做什么?”
“我有些改变主意了。”
中年人心跳一滞,却未应声,只是默默屏住一口气等他说完。
“丢了一个,和丢了一双,没什么区别,”来人阖目倚着靠背,双眼绘成昳丽上挑的曲线。
“而且你知道的吧,主人能舍弃一次,就有第二次。就在刚刚,主人改变主意了,我不用再暗中保护他们两个了。”他百无聊赖地抬起枯瘦的右手,在眼前晃了晃。即使闭着眼,那双凤目仍不可避免地攫尽视线,让人难以看到他的整个形貌。
“反而那个拜火教的叛徒,叫罗姑来着,或许还有别的用处。就这么给你拿去邀功,我真是舍不得。”
“你……”中年人想说什么,却是一顿,半晌,只是机械般地开口:“你就不怕我告诉主人,是你与我合作做戏,才能把嵇盈风掳走?也是因此,我才能如此顺利地对付嵇无风,把他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手中茶杯轻晃:“你以为,主人不知道吗?”
刻满疲惫的脸微微一抖,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中年人僵住了半晌,却也不得不相信。
难道都是主人默许?难道,自己逃出去后,也仍是在主人掌握之中?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再沉溺于那个他正在扮演的角色,他的目光冷冷地钉在来人身上:“交不出罗姑,我回去怎么应付主教?”
“你本来也未曾上报过擒住罗姑一事。”
凤目一张,他平淡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仿佛那就是他亲眼目睹的事实:“捉拿叛逆不是你的任务。而且,你也有私心谋算,手中有这样一张牌底傍身,你不会轻易舍弃。”
中年人吁了口气,沉默下来。空气停滞住了,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话说。
良久,来人像是休息够了,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帷帽,却突然“啊”了一声,道:“忘了和你说,江朝欢正在找真正的林思图。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了解他,别太过自信了。”
一边说,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戴好了帷帽,站起身来。即使在马车里弯着腰,他的步子仍一高一低地明显。经过中年人时,他微一偏头,笑了起来:
“萧思退……林思图……挺好的。”他的声线是如此摄人心魄,哪怕遮住了面容,也永远是人们注目的焦点。“从小你就更擅易容之术,我经常羡慕你,能一直以别人的身份活着。只是最近我才发觉,其实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