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风抱着头踉跄退后,拼命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是骗我…晋阳城四海客栈火中相救,千里奔波送我回广陵,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说,都是假的吗?”
筵席忆起幼年之事,别院乾主催逼,谢酝因他出家失踪…连番打击之下,嵇无风终日郁郁,再不复往日乐观。此时又乍闻这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他心中痛苦实不下于谢酽。
又一道闷雷炸起,谢酽不再多言,遽然扬起匕首。
然而,他的胳膊却被嵇盈风抱住,狠命阻止他刺下。
“谢公子,求求你,别杀他。”嵇盈风哀求地看着谢酽,语无伦次地求恳:“江公子绝不会是顾门之人,更不会是杀害伯母的凶手,他一定有难言之隐的。你今日如果错杀了他,日后定会后悔。对了,别院还是他…”
嵇盈风刚想说出别院是江朝欢告诉她解救之法,才能救出谢酝几人,可突然想到,若非他是顾门之人,又怎会知道别院位置…她终于说不下去,泪如泉涌,可手还死死攥着谢酽的胳膊。
谢酽不再管什么礼节大防,用力一甩,将她拨开。
嵇盈风却又挡到江朝欢身前,连连哀告:“所有罪责,我都替他承担,你杀了我吧…”
“嵇姑娘,还请你站远一点,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江朝欢无力推开她,只有低声相告。
嵇盈风摇头痛哭,寸步不让。嵇无风心下挣扎半晌,亦扑来劝阻:“酽弟,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如果真的是他,日后我定帮你报仇…”
“滚开!”谢酽再也忍受不住,双掌贯满内力挥向两人:“这就是我视为兄弟之人吗?一个弑我母亲,一个阻我报仇,你们一意阻拦,难道你们也是他的同伙,和顾门有所牵连?”
谢酽肝胆俱碎的怒吼与雷雨交织在一起,闻者心颤。
只见他双目血红,几乎丧失了理智。不再管被他一掌击出几丈远的嵇无风兄妹,谢酽用尽平生之力挥刃刺下,直取江朝欢心口。
然而,匕首就要插入身体的一瞬,一枚石子飞来,撞开了锋刃。巨大的力道之下,谢酽的身子也不由被带倒。手腕剧痛,他抬掌一看,右手虎口已被震裂,鲜血如注。
一股熟悉的气息迫面而来,江朝欢不敢相信地张开眼睛。
眉飞入鬓,眸深似渊,群属簇拥之中,紫缎大旗之下,赫然立着顾门门主顾云天。
这一次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没有歌功颂德的赞声,却只是巍然一立,就如磅礴高山,凛然难犯。
谢酽盛怒之下,恨意再度点燃,拾起朴刀慨然站起,沉沉迈步走向顾云天。
嵇无风这时已经挣扎爬起,忙拦在他身前叫道:“别…别争一时长短…”
似乎全没注意到眼前两人,顾云天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向江朝欢招手道:“今日天象有异,紫薇星合垣太微,指向兖州幽云。你说,是不是天佑我顾门?”
在谢酽和嵇无风兄妹的目光中,江朝欢抬起头,努力发出声音:“天象垂荫,门主福庇,皆是顾门之幸。”
“好。那么我交代你做的,今日可都顺利完成?”顾云天的语调转冷。
江朝欢缓缓跪下,咬牙半晌,却再说不出话来。
顾门部属早已去查看了林中情况,这时回来禀报道:“门主,谢门阮氏已中剑身亡。”又呈上了把柄刺死谢夫人的,江朝欢的佩剑。
顾云天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摆手道:“罢了,你的事回去再慢慢清算。”
说着,他径直从江朝欢身边越过,携属下离去。
“站住!”
谢酽怒喝道:“你们就想这么走了吗?”
“哦?那么谢公子想怎样?”顾云天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谢酽紧按刀柄,上前说道:“我父母妻子皆被顾门所害,你我之仇不共戴天。虽然顾门不是名门正派,但总要讲点江湖规矩。你敢不敢摒退手下,与我单独较量一场?”
他情知自己远非顾云天对手,但剧变之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心知若是顾门众人围攻而上,更没有胜算,还不如出言相激,逼顾云天自己出手。这样,用舍出性命,只攻不守的打法,或许还能重伤他,甚至与他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侧目。敢这样向顾云天发出挑战的,十余年唯此一人。
还没等顾云天开口,江朝欢忙道:“门主何等身份,岂能和小辈动手?”
谢酽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他,顾云天亦眯起眼睛,噙笑开口:“那么,你来替我会会谢公子吧。”
顾门众人闻言变色,谁都看得出来,江朝欢身受重伤,要不是适才门主相救,早就死在谢酽手下。门主却又派他迎战,分明是怪罪他办事不力,让他送死。然而,却没人敢随意置喙。
只见江朝欢面不改色,俯首领命道:“是。”
他艰难地起身,接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