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谢府便人声鼎沸,群雄济济。
下人早就连夜挂好了灯笼彩带,自府中正门至长恨阁,着眼一片正红喜色,锦绣辉煌。就连楹联喜字,都是金错刀范行宜亲笔题就,羡煞了众人。
慕容褒因在房中梳妆打扮,穿上了红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她近来伤病身量清减,谢酽特意为她设计了累珠叠纱羽缎披帛,以增体态气度。红綃羽衣,又与两人初见那日相类,暗表谢酽怀思感念之意,可见他用心之极。
凤钗锦衣,无一不度身裁剪,精心打造,妥帖熨合。云鬓娇容,更是添柔媚颜色。
慕容褒因生来眼角下弯,一张哭脸,常让人觉得柔弱愁苦。这日耳畔皆是道喜吉声,眼前尽是称贺笑颜,想到今日以后,就要和谢酽同度余生,也不由喜逐颜开,一扫郁郁之气。
吉时已到,群豪分列长恨阁水榭,正中堂前则端坐着谢夫人阮成君。
新人自屏风后转出,谢酽的脸红得可比他的吉服。他生平也遇到过不少风浪险境,但没有一次及得上此刻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执起慕容褒因的手,谢酽感觉到面前的人也在微微颤抖,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柔荑,低声宽慰道:“我在这,别担心。”
本该焦虑任务的顾襄,看到两人亲昵幸福的细微动作,竟忘却了此来的目的。心中生出钦羡,暗想,虽然慕容褒因寿数将尽,命途多舛,但得一人如此相待,也不枉此生了。
想着,顾襄不由侧头瞥向身旁的江朝欢。然而,江朝欢却极为严肃地紧盯着前方,无动于衷。
随着司仪的声音,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高堂,便转过身来,相对而立。群雄都颇为急切,既想得到谢家的说法,但这一重要时刻又不好破坏,没人敢率先发难,是而皆屏息以待。
谢夫人的目光却一直飘忽在门口,随即面露失望。眼前儿子儿媳躬身交拜,正行人生中最重要的大礼,她却定定地看着置身众人中的江朝欢。
脑海中浮现起三日前的一幕。江朝欢潜入内院站在自己面前,只说了一句:“令媛令郎,在我手里。”
“你想怎么样?”她平静地回视。
江朝欢移开目光:“让婚礼如期举行,礼成后两人自会完璧归赵。”
“顾云天想要什么?水龙吟,还是我谢家的命?”
没有得到回答,她看着江朝欢转身而去。
她能感觉到,婚礼将是一切的终结。该来的,躲不掉。谢夫人攥紧了腰间长剑,沉蓄一口气,生硬地收回目光。
“礼成。”司仪拖着长长的调子宣告着。
“恭喜恭喜。”
“恭贺新婚,白头偕老。”
“这是我的贺礼,还请各位一同掌掌眼。”
…
范行宜等几位于谢家交好的人纷纷开口道贺,涌上前去,试图嬉闹着将新人送入洞房。
然而,群雄再也等待不及,净寂师父首先出言:“等等。贵府与顾门洞主慕容义的女儿结成连理,还未给大家一个说法,还请夫人遵守诺言。”
“就是,别想就这么混过去了。聚义庄欠我们的几百条命还没翻篇呢。”
…
谢酽握紧了慕容褒因的手,挡在她身前,朗声说道:“各位,慕容氏既然归于我谢家,那么慕容家的恩怨也自当由我谢门了断。还请各位容内人先回房休息,我立刻给大家一个交代。”
群雄想道,若是众人苦苦相逼一个失祜女子,传了出去也有损脸面。既然谢酽做出承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怕他反悔耍赖,于是也便点头同意。
谢酽细心地扶着慕容褒因,将她交到婢女手中。这时,慕容褒因顿住脚步,重新抓住谢酽衣袖:“还是让我说出真相吧,我担心他们为难你…”
“你放心,我有办法。”谢酽俯身贴到她的耳边:“你在房里好好等我就是。”
心跳飞快,慕容褒因的脸一红,幸而有盖头遮住,她含羞低头回房。
“各位,聚义会上的事已成定局,再让谁偿命都是于事无补。何况究其罪首,还是顾门魔道。”谢酽回到堂前,环视群雄,拱手致礼:“聚义会上,我被下毒,命在垂危。是内人以过血之法相救,才换回了我的性命,然而,内人却只有五年寿数了。”
此言一出,座中一片惊声。不少人点头叹惜,倒失了大半争执之心。
谢酽欣慰地看了一眼江朝欢,这是他昨日教自己说的话,直承其过,说出寿算一事,引起众人同情,便可消弭大半恨意。第一次告诉别人这事,谢酽心中一痛,不敢再深想,这也是他一定要慕容褒因回避的原因。
“但我既然说过要给大家交代,就定会信守承诺。”
谢酽语调一转,郑重地开口:“风波起,凤笛声。武林至宝,铸玄隐中。我谢家,愿以玄隐剑,换取内人五年平安。这五年中,我临安谢氏甘愿退隐江湖,不再参与任何武林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