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嵇无风大惊失色,“他都说出了秘密,你怎么还是杀了他,不守信用,草菅人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嵇盈风也被他骤然出手震惊,两人都知道江朝欢狠辣决绝,殊无悲悯宽怜之心。但之前他对付的都是顾门之人,此刻见他不由分说便杀了潜龙堡的弟子,尤其在他们已经以惊天秘密交换后,他却还不顾信义,取之性命,也有些不敢相信。
江朝欢没有兴趣理会他们的质疑不解,收起长剑,便准备处理王卫江几人的尸体。
“你怎么不敢说话了?恃武欺人,与顾门又有何异?”嵇无风一脸怒意,上前抓住他的手。
江朝欢冷笑一声,反手揪住他的衣襟,眼中露出不屑:“我是与顾门无异,你若想替他们报仇,我可以奉陪。”
“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武功,更不可能替他们这种人报仇。但他们不过是想绑架勒索,你就这么杀了他们,不会良心不安吗?”嵇无风有些气怯,口中却毫不退让。
他自小长在渔村,从未见过刀兵生杀,这一路与谢酽同行,而谢酽即便遇到顾门也不会穷追不舍,斩草除根,他自然不能理解江朝欢的狠毒做法。
嵇盈风有些看不下去,又怕哥哥真惹怒了江朝欢,忙上前劝他:“江公子屡次救你,这回要不是他,没命的就是你了。又为了保护我们,舍了自己师妹随行。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怎么还不依不饶?”
“哼,当我不知道,你们一定一直跟着我,却看着我被他们打,到现在才出手。”
嵇盈风被他一噎,却也无话辩驳,只能看着江朝欢默默处理现场。
良久,确定此处与往日无异,丝毫看不出发生过一场杀戮,江朝欢终于转身,冷冷地扫视两人:“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起早出发。”
“你的所作所为恕我不能认同,我不会再跟着你了,我们自己会回去。”嵇无风说道。
江朝欢讥讽地看着他:“以你和令妹的武功,一个王卫江都未必是对手,能保证这一路不再有歹人?”
“不必你操心,你已经看了一路笑话,还想再接着拿我寻乐子吗?我虽然没有武功,也不至于靠你保护苟活,就算遇到危险,大不了一死而已。”
嵇无风最生气的,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永远都是冷漠不屑,他对自己的话,也一向只是劝自己安分回家。好像时刻在提醒自己是个惹人厌烦的累赘,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受谢酽所托送两位回家,至于接不接受,由不得你。”
江朝欢无意再与他纠缠,转身离去。
嵇无风怔忡良久,终究还是被嵇盈风拉走。
…
此后十几日,一路披风沐雨,日夜兼程,三人从汴州东行,途径庐州,滁州,终于入了江淮一带。
春日已尽,早夏燥热初显。
这日进了旧都金陵,只待沿着淮水北下,三两日路程即可至扬州广陵。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嵇盈风赏看旧都夜色,不禁吟出落寞观感。
金陵曾三次立都,庇佑华夏之正朔,前朝因其龙蟠虎踞,长江门户,便在金陵开国,天下中枢,南朝文会,一时繁华极盛。
时移世易,百年风雨,金陵却又在改朝换代中遭受兵燹之灾。如今迁都临安,金陵虽从瓦砾荒烟中重整起复,但终究歌残王气终,兵合戍楼空,不复盛景,难再繁华。
江朝欢注视着秦淮流觞,画舫游船,亦生感慨,想起后主词言:“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王朝尚有兴衰更迭,那些恩怨情仇更是过眼云烟。即便自己穷其一生,果然完成了那个心愿,既不能使死人复生,又未必是生者之福,那自己苦苦追寻,不惜背弃道义,又有何价值?
他阖上眼睛,努力不去深究内心,却听嵇无风抱怨的声音:“你们两个吟诗作对的,有没有考虑过我啊。”
嵇盈风不知怎的,俏脸一红,忙偷偷拍了他一下。江朝欢却有些惊异地看向嵇无风。
这一路,嵇无风虽不再偷跑或吵闹,但也果真生气了。他只是默默跟在江朝欢后面,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对嵇盈风也很是冷淡,颇有改头换面,性格反转之意。
江朝欢更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于是一路只有嵇盈风在努力维持着尴尬的平衡。但其实,嵇无风心里每天翻江倒海,极为纠结。
两三日气消后,他就明白了的确是自己任性才被抓,江朝欢杀那几个人也是他们行凶作恶,咎由自取,无可厚非。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江朝欢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吧。
从雁门关初遇,他就对江朝欢有亲切之感,这种感觉尤甚于和谢酽相处之时。
就是因为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江朝欢屡屡救他,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