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能流寇有了大的动向。
屋中都是守备营的将官,这几天的全营隐蔽待机,比上战场还煎熬。
众人紧张中带着焦急,看着那哨马上岸,直往米豆店而来。
哨马到了楼上,匆匆行礼之后对庞雨道,“左帅兵马已打过太湖县城,革里眼一路败逃,已过了枫香驿。”
庞雨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过了片刻才木然的问道:“斩首多少?”
“斩首数十。”
庞雨一口气涌上来,头皮阵阵发麻,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左良玉不等流寇大队出山,自顾自的沿驿路平推,上万军队都堆积在道路上,交战的平面只有道路的宽度,流贼骑兵机动力甚高,这样最多是击溃,根本不可能取得什么战绩。
左良玉这一打,已经打到了宿松境内,革里眼越跑越远,根本不可能往府城来了,他的会战已经泡汤。
自己策划了这么久的围歼战,最后成了家丁和马兵在驿路上的无聊追逐,杨学诗在旁边低声问道,“大人,咱们……怎么打?”
庞雨呼呼的喘几口气后稳稳心神,转身到了身后的桌案上,上面铺着一张安庆的地图。
“流寇全是马兵,又已过了枫香驿,咱们不可能围住他们了。”
庞雨闭眼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舒缓了口气道,“改变计划,第一司经行人道去宿松,其余营伍跟本官去枫香驿。
左右此番官军多,咱们随他们一道,既然八贼不来,咱们打过黄梅去找他去。”
……两天以后,庞雨骑马站在宿松驿路的一个山头之上,身边都是江南援剿军官,史可法则在与河南监军戴东雯低声说着什么,左良玉却不在此处。
山头以东有几座规模不大的营地,一些官军在原野中活动,山头以西的驿道周围散布着几十具尸体,全都没有脑袋,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扒光,远远的看不出来是什么身份。
左良玉不但追到了枫香驿,还一路打过了旧县里,渡过旧县河到达此处,并与流贼发生了一次稍大规模的交战,山下那些尸体都是流寇。
此时打扫战场都非常干净,连衣服鞋子都不会放过,但此番左良玉的后勤部队没跟上,打扫得没那么干净,仍能从地上残留的破损长杆、旗帜上看得出来,的确发生过交战,尸体散落的位置也更像是阵斩。
“庞将军安好。”
庞雨转身过去时,看到了略显憔悴的马先生,显然也是跟着左良玉一起追杀过来的,连忙客气的道,“见过马先生。”
“那位左帅是在此处打了一阵,这些也都是真流贼。
原本这些马贼逃得快,左帅一路追赶也没杀到多少,到了此地那些马贼却跑来攻打一番,折了这些人马,否则还不知是否有此一小胜,今日哨马回报,余贼已经过了隘口,往陈汉山逃了。”
庞雨略微有些惊讶,“流贼是自己来攻的?”
马先生声音低沉的道,“可见贼子亦是想战的,在桐城时张都爷的运筹原本是好的,不过各位将官都急切,最后变成如此模样,虽不如意,总是一小胜,庞将军也是尽心了。”
庞雨为此次战役在桐城各营奔走协调,马先生都是知道的,知道庞雨肯定会失落,此时是来略作安慰。
马先生完全清楚庞雨和张国维的形势,这种小胜毫无用处。
庞雨无奈的笑笑道,“小胜总是比败仗的好,还是流贼奸狡。”
“那是庞将军客气,老夫实不相瞒,桐城客军云集是好事,但福兮祸所伏,无论河南兵马还是江南兵马,平日从未足饷,更有汪云凤部已欠饷半年。
此番江南兵马赴援,开拔银仅每兵三钱,朝廷要兵将剿贼报效,但兵将只看好处,两万多兵马驻桐城十余日,不但杨知县苦不堪言,各营久驻无所得,亦早已蠢蠢欲动,在桐城四处劫掠为恶,再等下去恐怕不等革里眼攻打,官兵就要破了桐城,是以不是流贼奸狡,是无可奈何。”
庞雨心里叹口气,官兵欠饷是常态,对于这样一个乱世,庞雨原本很难理解朝廷为何还敢欠军队的钱,但自己领过几次折色之后,现在早已不惊奇了,要军饷时军官就跟一个乞丐无异。
“左右已是如此形势,又在小胜之后士气正旺,在下以为当一鼓作气,大军经铜铃寨入黄梅,黄梅此地大江围绕,流寇腾挪不易,若是运筹得当,未必不能得一大胜。”
马先生缓缓摇头,庞雨正要追问时,马先生沉声道,“左良玉要走了,回舒城。”
庞雨又头晕脑胀,怎地左良玉的出招完全不按规矩来,自己好不容易构想出来一个新的作战计划,转眼间又变成泡沫,此时回想当日左良玉在桐城说的话,果然是打仗只听他自个的。
庞雨在山头张望一番,仍没有看到左良玉的旗号,“他……已经走了?”
“今日休整,明日便走,这般的客军如何靠得住,庞将军还是要另有打算。”
马先生摇摇头,往史可法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