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中掮客无数,但能在守备面前说上话的少之又少,银子交进去容易,想退出来千难万难。”庞雨在心中赞同,他一直没有去找掮客的原因也在于此,掮客只是为钱,而南京政治势力复杂,一旦开了这个头,各路人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若是都要花钱解决
,百顺堂的收入还不够打点的。
当下坐直身体恭敬的道,“在下于官场若新丁,在官场之中能信得过的只有先生而已,还请先生不吝指点。”“小友是身在局中罢了,市井中常将官场说得如同菜市,以为就凭银钱争高低,那是贩夫走卒之见。为官最要紧是借势用力,庞将军是军中新秀,触手就能借到的势,怎不比那些掮客强百倍。”阮大铖背着手在屋中慢慢踱步,油亮的脸上满是自信,“衙门办事,只找那要紧的一人,切忌兵分多路,南京城中说了算的,就是内守备梁洪泰,在这南京都是别人看他脸色,要找就找他。不瞒小友说,老夫与他也说得上话,该花的银子要花,但若是进衙门只懂花银子,便落了俗套,最后还未必落好,你得投他的所
好。”
庞雨听到这里,差点要拿笔记本出来做记录,当下认真的听着。“内监任免皇上一言而决,外官一句话说不上,便是首辅也于他无用,梁洪泰最在意的是什么?”阮大铖眼睛发亮,连汗水顺着胡子往下滴也不知道,“是皇上,梁洪烈要讨
好的只有皇上一人而已,皇上要紧的就是他要紧的,眼下这节骨眼上,皇上最要紧的是何事?”
“流贼……”庞雨突然眼睛一亮,“是建奴入寇。”
阮大铖抚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点点庞雨,“再告诉庞将军一事,漕督部院已调副总兵刘良佐北上,准备去京师勤王,同样是南直隶的巡抚,小友你觉着张国维心中急不急?”
庞雨吃惊的道,“三日前我在江浦,怎地未曾听张都爷提起刘良佐之事。若是如此,张都爷恐怕是急的。”“这是前日的消息。”阮大铖得意洋洋,为自己的消息灵通十分自得,“张国维在江北辖区有安庆、江浦和六合,两头远隔千里,兵马互相呼应不得,如今流贼出没巢凤之间,他调哪里的兵都不便,朱都爷那边因有中都凤阳在此,除本地募兵之外,尚有浙兵三千,更有牟文绶、刘良佐的兵马专应调遣,调出一个刘良佐无妨大局。张国维自然
急,正准备让右参议冯元彪领兵一千余去勤王,兵马出于各处营头,也有庞小友你营数百,不但调集费时,钱粮更无出处,你说他是不是更急?”注1
“阮先生明鉴,从江南调兵去京师耗日良久,到得北地之时建奴恐怕早已出关,空耗粮饷又抵得何用?”“庞将军不必理会抵得何用,带兵北上本身就是用处,体现的是臣子的心意,即便朱大典没去勤王,你也应当去。冯元飚兵马来自五个营头,不过拼凑之乌合,岂能比庞将
军百战之兵,拼凑一千之数与刘良佐的奇兵营比起来,仍是的落了下乘,要说为官灵敏,张国维比朱大典还是差了分毫。”庞雨在心中略微盘算,当日张国维的意思是等勤王令到达再说,也预备了调动庞雨,没想到朱大典不讲武德,没有军令也要去勤王。事发突然之下,庞雨已经离开江浦,张国维想找自己一时也找不到,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张国维仍在担心安庆的流氛,安庆周边流贼频繁出没,勤王调动半年很可能出问题,守备营在江南损失颇重,张
国维不清楚守备营实际兵员,在优先确保安庆的前提下,也无法超过朱大典的人数,张国维局势两难。而庞雨研究了历年朝廷邸报,从活动规律来看,流贼在夏季炎热气候中很少大规模行动,秋收之前常选择各处山区蛰伏渡夏,至少九月之前,守备营应有部分兵力可以用
于机动,至于九月之后,庞雨可以继续扩军,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保住几个城池是有把握的。
“在下可以对先生实言相告,守备营可以调兵,不妨安庆防务。”
“那便甚好,只要庞将军能让梁洪泰在此事中露个名字,比一百个掮客有用,届时谁敢动你的产业。”
庞雨顿觉局势豁然开朗,从到南京以来他一直在局中,想的都是如何找到门路,却没想到门路就在跟前,只要此事成行,自然而然就与梁洪泰拉上了关系。而此事不仅对梁洪泰有利,对张国维也同样有利。朱大典虽然是无令北上,但在勤王的大义之下,没有人敢质疑,张国维顿时被比了下去,目前江浦六合的驻军大多为新
募,特别是六合两千步兵不说空额,在营的也全是新兵,根本没有远程机动的能力,冯元飚所领拼凑兵马确实太过寒碜,若安庆守备营出动,就全然不同了。这样一次勤王的动作,能同时让庞雨、张国维和梁洪泰得利,阮大铖更不用说了,他信息灵通,又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机会,也有沟通往来的资源,不但能收庞雨的银子
,还能得庞雨和梁洪泰的人情,没准他也想露个名字。
“在下明白了,报过张都爷那里,便马上派人回安庆抽调兵马。”
“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