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住得离南门不远,就是为了好跑路,这么一路小跑到了小南门,那里已经堆积了很多人,他不知道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要出城。
人群拥挤在门洞口,里面还有光亮,说明城门是开着的,让谭癞子有了点希望。
其他人都比他强壮,谭癞子挤不进去,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只听里面有人在吵闹。
“黎堂尊严令,为免流寇谍探去报城中虚实,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在城里他管饭怎地,我一家子都在外边,快些让开!”
“我过江来贩些炮仗的,不信你问于家杂货的掌柜,还等着回去过年。”
城门闹成一片,谭癞子在心里想着理由,一会怎们让那些衙役放自己出门去。
旁边突然有人拉他,谭癞子一惊,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人。
“我家老爷这里雇人代他守城,一分银子一晚,每天给一顿饭,你去不去?”
谭癞子一挥袖子,“滚一边去,我谭牙什么人,银子那是根本不缺!你那一分银子自己留着玩去。”
那中年人也不跟他计较,马山又去找其他人,谭癞子狠狠呸了一口,这两天他在食铺也见着不少,那位黎知州让城中组织社兵,各坊分了名额,坊里又分到各家。
富户分的名额多,他们不愿意这大冷天的上城,在城中四处雇人顶自己的名额。
和州城里穷人遍地,把价格压得太低,谭癞子是绝对看不上的,毕竟他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一分银子要人卖命,你家老爷倒想得好。”
刚这么想着,前面一阵惊叫,只见几根棍子举起,接着人群就哄一声四散而逃,谭癞子看势头的本事是练就多年,拔腿就往街边跑,到了街沿才停下来。
只见城门的衙役和社兵在四处追打,将城门围聚的人全部驱散了,门洞里面叽叽嘎嘎的响,城门关闭了,没法从南门出去了。
估摸着其他各门也都是如此,但方才说了只准进不准出,肯定还有门开着,让那些含山逃来的百姓进城。
只要还有城门开着,谭癞子就能想办法,毕竟这些衙役和社兵都是些百姓,谭癞子是打惯了交道的,知道怎么对付他们,给点银子总是能想到办法。
看到有个衙役在前面不远,谭癞子决定先从他那里打听一下,到底哪个门还开着。
“还好老子有银子,大不了还回食铺住。”
谭癞子边走边往怀中模,突然全身僵住,接着双手在身上飞快的摸起来,怀中揣得好好的银袋竟然不见踪影。
作为一个混迹码头,跟三教九流打了十年交道,而从来没被人偷过的基层牙行,在最不该丢东西的时候,把银袋弄不见了。
谭癞子张口结舌呆在街中,转眼之间这舒适的生活就离他远去,现在的和州已经不是丢银袋之前的和州。
“我家老爷雇人守城,一分银子一晚,每天给一顿饭,你去不去?”
前面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那个中年人还在招人,谭癞子三步并作两脚赶到那人面前,恭敬的作揖道,“这位先生,小人愿意去,这银子能不能多给些,你看这冷的天。”
谭癞子说完满脸讨好的笑,那中年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不是有银子嘛。”
中年人嘿嘿笑道,“现在的价格是五厘银子。”
……凌冽的江风穿过城垛的缺口,卷动着零落的雪花。
周围高杆上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黄光,是这个冬夜里唯一的暖意。
谭癞子哎哟一声,飞快的把手从冰寒的墙上收回来,重新拢在袖子里面,就跟食铺外边那些难民一样,可人家还有自带的被子,他则是只有这一身衣服。
和州城头的草厂倒是很多,但里面没有任何取暖的物资,这点比起安庆可差远了,谭癞子在安庆戒严的时候也跟着漕帮上过城头,草厂里面烤火的炭盆红火火的,把悬帘上的被子布匹挂在草厂四周,里面那种暖和跟和州比起来,简直是天堂。
这城头上到处都冰寒刻骨,脚已经快冻得没知觉了,谭癞子抱着腿也不管用,只能再往旁边挤了一下,跟其他人更贴近些。
草厂里面挤了一堆的人,成分也是各种各样,有城里的社兵,还有一半都是大户雇来顶名额的,既有城中的贫民,也有关厢和含山逃来的难民,还有个跟谭癞子一样的过客,那人倒没丢银子,他在江对岸住,到了和州就遇到驱赶江船,给不起涨价的黑市船票,只能在这里混日子,雇他的是一个皂隶,比给的谭癞子多了两厘。
谭癞子是第一天守夜,其他人已经守了两三天了,人人疲惫至极,但还是少有人能在这寒夜里睡着,睡不着就更饿。
回想着王家食铺的饭菜,谭癞子咕嘟咕嘟的连吞口水,王家食铺他是不敢回去了,原本今晚的房钱是给了的,但白天的饭钱没给,回去住不到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