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也要退出中江社。这几日看下来,桐城士林的通婚也很复杂,方以智的夫人是潘映娄的女儿,孙临的夫人是方以智的妹妹,孙临的哥哥孙晋是御史,老婆是左光斗的侄女,左光斗的女儿嫁
给方以智的堂叔方文,方以智的弟弟方其义,则与张秉文家女儿定亲,张秉文的夫人又是方孔炤的妹妹。
虽然看着线条复杂,但有一点很明确,就是必须门当户对,特别是正房婚假,一定是在相同层次上。
普通人要打入这个圈子,是万般艰难的事情,好在庞雨凭借平乱的戏剧效果,成功的与士林建立了关系,虽然是很肤浅的关系,但算是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那我便还是去阮府看看,阮大铖到底走不走。”
何仙崖舔舔嘴唇,“我倒不希望阮大铖走。”
“为何?”
“他家有戏班子,他每次从怀宁来桐城住的时候,便要带着戏班子过来,好多人在他家围墙外等着听呢。”
……
“碧落寒光夜月空,花声闲落洞庭风。云开星月浮山殿,王母来寻五色龙。”
城南的阮家别业的前庭花园内,一名女子站在戏台上刚刚唱罢南曲,余音仍在庭中回荡。
“好!第七出结尾集唐,这里记着,还是要弋阳腔好听,若是老夫没有说明的,就都用弋阳腔。”阮大铖站起来身来,对着台下戏班的其他人道,“今日排这第七出,比往日要好,但可惜了生角不在,走时都分明告诉你们,乱事一平便可回府,那狗才不知听去了哪里,
都歇歇咱们一会继续排演第八出,第八出是轰迷,这一出最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说完抹抹额头的汗水,转向后边站着的庞雨道,“让庞小友久待了,原本想请庞小友参与文会,但今日各位社友都无暇分身,便请庞小友来品戏,还望庞小友不介意。”
庞雨连忙躬身道,“在下可没白等,方才大开眼界,才知阮先生不但急公好义,还文采风流,连戏词也编排得如此妙不可言。”
阮大铖略显得意的抚着一把大胡子,“微末之技罢了,只是老夫不怕人前献丑,多年来还是有些同好,未知方才庞小友是否看个明白?”
庞雨迟疑了道,“方才在下只听到半出,似乎是一个叫春樱的丫鬟,在上元节的晚上,要带她家小姐从大船上岸去,却不知前情后事。”阮大铖眉头一扬,亲热的把着庞雨的袖子,带他往前向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此本名为春灯谜,乃是老夫去年新作。讲的是唐代一文士宇文彦,随父赴任途中,乘船停靠黄陵驿,恰逢上元节灯会,登岸游览之时偶遇西川节度使之女韦影娘,此女带着丫鬟春樱,两人女扮男装,与宇文彦一起猜中灯谜,庙祝让二人共饮,并留笺纪念,
岂知上船时因风起船动,两人互相上错了船,宇文彦被误认为贼,遭人打入大牢,宇文家以为其已丧命,最后伤心而去,却把那上错船的韦影娘认了义女。”
庞雨惊讶的道,“阮兄这情节设计颇为巧妙,尤其以灯谜为媒,最是引人入胜。不知那宇文彦最后又如何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书房门口,阮大铖神秘的摇头道,“那就要庞小友一会慢慢看才明白个中滋味。”
庞雨惊讶的道,“难道今日便可排完?”“那倒不行。”阮大铖叹口气,“都是自家戏班子,原本是排熟了的,岂知民乱来的时候,跑了一生一旦,如今那旦回来了,生却一直未见踪影,庞小友今日要看完,便只能
看老夫的戏本。”
庞雨恍然,想来阮家当时也吓得不轻,但阮大铖平日很多时候在怀宁居住,来桐城的时间虽多,但与民间交集不多,所以并未吸引乱民的注意。
书房中与方家大同小异,比方以智的书房还简朴一些,大概是因为此处只是别业,并非是阮大铖常住之地。庞雨抬眼四处打量,墙上挂满书画,最符合他审美的,是左侧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画卷线条简约而写意空灵,画上还题有一诗,“秋山钟梵定,诸感触无几。阶药立方静,
草虫吟亦微。林空闻露响,潭曙识星飞。此际形神影,何烦辨是非。”
诗画之间相得彰益,空灵飘逸之中略有禅意,庞雨看到那落款是百子山樵,不由看向阮大铖。阮大铖眯眼笑道,“百子山樵便是老夫了,因平日便住在百子山下,诗是老夫所写,画却是别人的,阮某没有这等笔力,也从不假冒诗画双绝。不像有的读书人,胸无点墨
腹无诗书,只有一身请托的本事,却拉帮结伙互为标榜。老夫万历年的进士,当年的士子可没有这般为人,二十年间世风日下至此,可笑可叹。”庞雨没料到他冒出这么一段话,听起来像是在骂泽社,但据他上次的接触,泽社的士子都是有才华的,而且与阮大铖虽不亲近,但还不至于撕破脸皮,所以应当不是泽社
,却不知阮大铖这又是在骂谁。在庞雨看来,墙上的山水诗已经有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