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从机舱窗口看去,即将沉睡于夜色的城市如橱窗里的模型般,不真实的灯火辉煌。
降落状态的飞机暗掉了机舱内的照明,显得窗外的灯光似乎更加明亮。
顾杉收回了目光,回身看了看身旁的丈夫,长距离的行程令人疲惫不堪,身旁的人还在睡着。她毫不轻柔的推了推丈夫,迫使他从熟睡中醒来。
“快到了,别睡醒了吹冷风。”话是好话,但顾杉的语气却不温柔。她像例行公事一般的说完,看着汪尚城用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强制性清醒后,并没有再多看他,又毫无感情的将目光投向窗外。
取完行李一出机场,顾杉就在拥挤的接机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十分扎眼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潮牌,头上顶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夸张墨镜,虽然明明是修长挺拔的年轻俊朗小伙子,长着堪比名模的两条大长腿,却不肯好好站直,只斜斜的靠着通道扶手。手里懒洋洋的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顾杉”。
那人看到了顾杉,将举着的手垂了下来,可顾杉却装作没看见一样的并没有打招呼,只是不动声色的向那人方向走去。
汪尚城奇怪的看了那人一眼,问道:“老婆,那是谁?”
那人已经走到了近前,笑了笑,叫了声“姐”,就接过顾杉的行李箱,对汪尚城点了点头。
“弟弟。”顾杉只是简单的丢下了一个词,并没有再详细说明和介绍的打算。
倒是来的这个小伙子,很自来熟的跟汪尚城打起了招呼,“这就是姐夫吧,我叫郑谨。咱还是第一次见面,你们两年前结婚的时候我正好被家里老头子踹到澳大利亚念书去了,没来得及赶回来。我现在也没啥事,从庄妍姐那听你们这班飞机回来,来接接你们。”
“庄妍呢?”一旁的顾杉发问。
“39度8,”郑谨无奈的耸了耸肩,“你知道庄妍姐的,纸糊的老虎扛不住突如其来的西伯利亚寒风,被我锁家里了。我替她来接你,不行啊?我也很想你啊!”
“来就来吧,这又是哪一出?”顾杉从郑谨手上拿过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纸,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的不怎好看,随即团成了一团塞到衣兜里。
“女大十八变,连带我出国到现在,咱都已经五六年没见了,谁知道我姐美成什么样了~”郑谨一副资深花花公子的样子耍着花腔,眼睛略微一弯,眼角似乎要飞出桃花来。
顾杉翻了一个白眼,沉默着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她已经习惯了这小兔崽子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
被晾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汪尚城看到对话已经冷场,在沉默的氛围里冲着郑谨拘谨又礼貌的笑了笑,说“谢谢啊,这大晚上的。”
“不用那么客气,我跟我姐从来不那么见外。是吧姐?”郑谨说的话虽是一本正经,但嗓音却一直带着资深流氓范儿的油腔滑调。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顾杉默默的走到那辆闪动了几下车灯的扎眼的SUV,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坐了进去。
郑谨并没有感到任何尴尬,把行李安放进后备箱,回头跟拘谨的站在车门一侧的汪尚城嘱咐了一句“姐夫,快上车,怪冷的。”然后坐进驾驶室,缓缓将车开离停车场。
车厢后座宽敞舒适,汪尚城却没来由的很别扭。看着自己的老婆坐在副驾上毫不拘谨的打着瞌睡,一时间自己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话题和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这位未见过面的“小舅子”搭话。
而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舅子”。
汪尚城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老婆顾杉的妈妈未婚生子,没人知道顾杉的父亲是谁。而顾杉的母亲又在顾杉八岁时就自杀身亡,几年前顾杉的外公外婆也相继去世,以至于在他们的婚礼上,除了顾杉幼时的好友庄妍以外,几乎全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和同事。
婚后汪尚城跟进了一个外派项目,顾杉跟着他一起,这一走两年,内向的顾杉除了庄妍这一个朋友以外,似乎全部围着汪尚城一个人打转,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贤妻的角色。尽管汪尚城都舍不得让顾杉干一点活儿,像是珍藏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瓷瓶藏在家里。
汪尚城投过昏暗不明的微光,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瓷瓶”微皱着眉头的睡颜,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焦躁。他这种将手中一切掌控起来的安稳,随着回到了这熟悉的城市,渐渐显得不安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