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夏初的某个夜晚,东北某地一处大村镇沈家堡的戏台上,几个浓墨重彩的戏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台下稀稀拉拉的坐着三四十来个人,当中皱着眉头坐下的是当地首富沈连城,沈老爷是前清时候的举人,也是本地第一大姓沈家的当家人。
这几天沈老爷一直都别别扭扭、心神不宁的。五、六天前县长亲自带了几个大鼻子的西洋人,说这几位都是张大帅请来勘探矿藏的英国工程师,让沈老爷给他们找个向导。沈连城是正经经历过八国联军的老人,对这些英国鬼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不过碍着县长和大帅爷的面子,还是找了村子里挖草药为生的二柱子给几个洋鬼子带路。说好了一天一块大洋两三天就能下山,原本还指望让二柱子挣几块大洋过个肥年的,可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还不见人影。这几天二柱子家里的天天来闹,坐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又哭又闹的。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的,沈老爷被那老娘们儿折腾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今天晚上沈老爷本来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当中被人拖来看戏的。村子什么时候安排了戏班子,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且台上台下看什么都不对,台上一个唱黑脸的那个是包公吧?为什么对着地上的一个瓦盆骂骂咧咧的?还有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看着都眼熟,不过怎么都叫不出来名字。这些人脸色好像擦多了粉一样的惨白,阴沉沉看自己的眼神不善,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吗?
沈老爷身边坐着的就是沈夫人了,不过这位沈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色煞白紧闭着两眼,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鬓角不断的流淌下来。沈连城看着奇怪,拽了拽自己老婆的衣角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沈夫人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任凭沈老爷将她拽的左右摇晃。这女人就是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间响起来了一个炸雷。“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竟然瞬间将沈连城的七窍震得清爽了起来。雷声过后得一瞬间,沈连城已经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戏台上面唱的是乌盆记,之前的两出戏是探阴山和钟馗嫁妹,三出戏可都是鬼戏……
这时候,身边的这些人沈老爷也都认了出来。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两年前得了肺痨死的远房三叔沈增寿,自己老婆旁边坐着的女人是自己的堂弟妹,她是被自己爷们耍酒疯揍了一顿之后,这口气出不来吞了烟土死的。剩下的也都不是外人,都是这些年死掉的亲戚。难怪刚才想不起来他们是谁,自己压根就没忘死人那里去想。再看周围的这些看戏的人,脸上都挂着阴沉沉的笑容,看着沈连城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认出来了这些死人之后,沈连城的脸色比他老婆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沈老爷毕竟还是见过些市面的,当下他掏出来手帕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水,随后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陪着笑脸对着身边的三叔说道:“叔,我去上个茅楼,立马就回来……”
“连城,你小子终于把三叔认出来了。别着急走啊,再陪你叔叔大爷们唠唠嗑……”还没等沈老爷离座,坐在一旁的沈增寿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阴森森的冲着沈连城笑了一下,这个时候的沈三叔脸色惨白的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两只眼睛血红。盯着已经哆嗦成一个的侄子,没见沈增寿的嘴巴动,但是飘渺的声音已经出来了:“今天不给三叔和我们这些沈家老人们一个交代,你小子就跟着我们一起到下面去。请阴司的老爷们来给断断,让老爷来评评理,看你做的事情地不地道……”
一句话没说完,周围坐着的沈家故人连同台上的戏子全都站了起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连城,异口同声的尖声吼道:“不地道……”
当下吓得沈夫人直接翻了白眼晕倒在地,沈老爷双膝一软跪在了沈增寿的面前。对着这些故人连连磕头,同时嘴里哆哆嗦嗦的说道:“请……各位叔叔大爷给句话,连城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得长辈们生气了。连城回去一定改,一定改……”
听到了自己侄子这句话,沈增寿这才嘿嘿笑了一下。露出来嘴里几颗孤孤零零的黄牙齿,说道:“凭什么每年祭祖的时候,你们长房的贡品都是整羊整猪,烧的纸钱都用大车拉。我们这些旁支老少爷们几个人才能分到条一拿一巴掌长的臭鱼,纸钱也就那么两三张?这个还不算,祭祖的时候他们那些臭不要脸的,还去你们长房磕头装什么孝子贤孙,不管自己的亲祖宗!怎么你们长房姓沈,我们旁支的就姓王姓赵吗!”
这几句话才让沈连城知道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自己是沈家的长房长孙,加上又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每年清明、鬼节祭祖的时候,旁支的沈家人都赶到他这里帮忙凑热闹,反而将自家的先人都晾在了一旁。想不到这些故去的远房亲戚们挑眼了,不过就算要闹也是去闹自己的不孝子孙吧?找他来闹算是什么事……
不过事到如今,闹到了沈老爷的头上他不认也不行了。当下,沈连城一边磕头一边继续说道:“连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