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朝廷这些年来日薄西山,不但地盘越来越少,这内部争斗也是越来越激烈。特别是晋王李定国病重之后,秦王孙可望骄横无比,把持了朝廷内外大权,阴有不臣之心。结果就在众人猜测孙可望什么时候会篡位时,许是这厮运道不好,又或者是得罪的人太多,竟然在上朝的时候被人堵在了内城和外城之间,与数百护卫军将一起被尽数斩杀。
孙可望一死,其生前笼络的朝内外势力顿时分崩离析。其中有些人改换门庭,投靠了勉力支撑病躯起来主持大局的李定国,但还有些人跟随孙可望太久了,已经无法下车,匆忙之下狗急跳墙,举兵造起了反来。尤其是一些镇守边疆的大将,如镇守东川府的白文选之子白绘,直接联系附近的顺国军将,率三万多人马倒戈投降了,形势一时间大坏。
成都的刘忠贵接到消息时也有些懵,因为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刻他还在考虑南明方面会不会因为他们征讨川南土司的行动而发难呢,结果现在人家玩了这么一出兄弟阋墙的把戏,实在是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反应不过来!
刘忠贵很快便召集了包括节度掌书记、诸曹判官、衙前都知兵马使、左右厢兵马使、都虞侯、都押衙在内的诸多幕府核心人员开会,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是不行动也不行了!正如那句老话说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南明朝廷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了,你要是还不笑纳,像话么?
当天的会议大家都很兴奋,商议后一致结论是向南进兵,侵吞云贵地区。而且,刘忠贵特别嘱咐,调兵调粮之事应尽量避着东岸人的耳目,虽然不可能完全不泄露消息,但晚一天让东岸人得知都是好的,因为这会给予他们更大的战略回旋空间。当然令刘忠贵意想不到的是,他头天晚上才召集众人议事呢,第二天消息就被左厢兵马使张光翠给捅到了陈明这里,也是没谁了。
张光翠这个人,曾经和张景春、袁保等人一同在宁波接受东岸人的整训,是顺军系统当中较早接受新式战法的将领,在刘芳亮时代便是左营中著名的青年将领之一。等到刘忠贵继承左营权将军大位,并率部进入四川发展后,屡立战功的张光翠又爬上了左厢兵马使的高位,在左营里面也是有数的大将了。
现在这样一个大将,都愿意向东岸人传递消息,这足以说明多年来东岸人对左营渗透的成功。当然这并不说明张光翠就是东岸人的棋子、间谍,事实上东岸人也不可能控制这种程度的高官,人家愿意在关键时刻向东岸传递消息,更多的因素还是卖个好罢了。
人都是复杂的,心思难测,张光翠愿意结好东岸人,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罢了。这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毕竟顺军当中这么做的并不止他一个,东岸人获取情报的途径非常之多,愿意出卖情报的线人也比比皆是,这只能怪当年大顺政权朝不保夕,人们没有安全感,不得不疯狂寻找退路。
不管怎样,张光翠遣人暗中传来的情报还是极有价值的,至少这时效性就很出色。现在的问题是,陈明拿到了这个关键的情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就此去询问刘忠贵,那只会把事情搞砸,但他更不能不有所行动,因为这将是他的失职。想来想去,他还是回到了书房,一口气写了几封手令,让人即刻送到城外码头边的货栈,令货栈负责人暂缓发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货栈里刚好有一片从宁波长途转运而来的军需物资,成都幕府付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定金,答应剩下的款项在货物交割后一年内陆续偿付。现在陈明让货栈停止发货,理由都是现成的,款项不到,暂时不发!如果人家筹措足了款项过来要求提款,那么就再找其他理由,反正先拖延着就是了,谅刘忠贵也没那个胆子对东岸人强来。
此外,陈明觉得必须将这个情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马当要塞,然后由当地的海军接力传递回宁波。这个情报,自然只能由商站里的几位资深情报官员们带回了!刘忠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不宜迟,让宪兵系统和国家情报总局系统各出一人,一同携带情报前往马当。正好后天一支接受东岸人雇佣的小型船队将满载川中货物东行,让这两人跟着离开便是,然后再想办法用最快速度抵达马当要塞。
“他奶奶的,这次顺军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东川府的白绘投降,云南门户洞开,大军可长驱直入。而长沙方面在得到消息后,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说不得,贵州、广西两地也会燃起战火,这他妈的会全盘打乱我们的战略部署啊。”写完手令后,陈明有些焦躁不安地想道:“上头会怎么看待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