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
这家禅寺据说是郭升死前几年出资修建的,为的是还愿。如今斯人已去,石钟山禅寺的香火却日渐旺盛了起来,并且还时不时地得到附近官绅、商贾的馈赠,这大雄宝殿是修得富丽堂皇。不过再宝相庄严的丛林,在面对如郭普夏这一层级的贵客上门时,依然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忙前忙后地迎接了起来,方丈甚至还将禅寺内最好的一间上房腾了出来,供郭某人休憩,同时还全程陪伴,谈诗论画、煮茶对弈,服务得好不周到。
不过许是白天的午觉直睡到太阳西沉的缘故,此刻的郭普夏已经了无睡意,于是干脆推开房门,示意睡在隔壁匆忙起床的副官和门外的哨兵不要大声喧哗,然后走到了禅寺外面,看起了夜景。
“此时的东岸大草原,大概正是春播时分吧,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这个时候的乡下,农人们正在炮制种子,合作社的管理者们应该也在满世界租赁农机,外国的商船队也差不多开始陆续抵达港口,参加一年一度的商品博览会。”轻嗅着略带潮湿的空气,耳听着湖面上的波涛声,郭普夏用一种分外惆怅的语气说道。
“长官这是思乡了吧?”草草披了一件大衣的副官,也不顾地上的霜露,直接坐到了郭普夏的身侧,说道:“做完眼前这一趟任务,郭长官您就可以回马当去舒舒服服地收拾行李,等待船只归国了,这可是令我等离家日久的人羡慕不已啊。”
其实,郭普夏的去向基本已经定了,那就是回国担任宪兵司令部的几个副司令之一,算是比较清贵的职位。本来他预想的是担任远东地区的宪兵司令,接据说已经病重卧床很久的魏博秋魏副司令的班,只可惜这个美差让别人领走了,他是无福消受,只能带上行李回本土任职,说起来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甘心。
不过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比起如今打生打死、乱世人命贱如狗的长江流域,他的生活又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了,即便是那些此刻威风凛凛的军阀、将领们,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是什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想求他郭普夏的这种安逸生活而不得呢,所以还是知足吧。
“做完这一趟任务,嘿嘿,这任务又岂是这么好做的……”郭普夏将军帽摘下来放在手里,看着有点点渔火的鄱阳湖面,苦笑着说道:“我们本是军人、本是情报军官,本土让我们兼职做商人和外交官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让我们兼职做起了人贩子,这活还真是越来越难办了呢。你昨天刚从西边湖广一带归来,给我说说,搜罗人口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做得不怎么样!清、顺两军在进行拉锯战,地方上的百姓不够逗留,全跑山里面或躲后方去了。我们在那一片通过多年积攒下来的生意伙伴的关系四处搜罗,一些顺军军官也给我们开了方便之门,可一个月下来仍然只搜罗了不到三千人,基本都是实在混不下去的百姓。当然还有少许是清、顺两军的溃兵乃至逃兵,不敢回军营,也不想在那片烽火之地待着了,于是投奔了我们。总而言之,如果不是实在困难的话,应该没人会跟我们走,唉,这工作真是难做。”副官听郭普夏这么一问,也是苦笑着回答,言语间颇多抱怨。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强制任务。湖广前线的战争,规模、烈度还不够大,别看双方三四十万大军压在这里,可真正交锋的却不太多,堡垒林立、河湖纵横,不是个理想的交兵之所。可惜我们现在还无法深入四川啊,吴三桂一死,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川省素来富庶,人口众多,故各方势力谁也不肯放弃,我估计川中还要混战个几年,直到一方彻底精疲力竭为止。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趁着战乱搜罗人口的机会,我们竟然没法利用上,真是可惜了。”郭普夏用一种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
他曾经跟随顺军左营入川考察过一次。在那次行动中,他通过自己的实地观察及周围人的叙述,认识到了“天府之国”到底有多富庶。这个在明末朝代更迭之中被破坏得还不算严重的省份——早些年只被张献忠占领过一阵子,且人家也是当做基业来经营的,杀戮不重,后来吴三桂率军入川,因为起了将其作为封地的念头,也约束住了手下,没多造孽——经过最近数十年的和平岁月,恢复得较快,虽然和前明万历年间的鼎盛高峰还没法比,但也相当不错了,在此时的中国大地绝对是一个大省、富省,若被顺军夺取的话,那么其实力骤增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故清廷拼了老命也要和他们争夺一番。
目前,CD的吴三桂已死,其子吴应麟虽然得继大位,但吴氏集团这个整体已经不可挽回地走向了崩溃,其核心老臣、统兵大将只有很少一部分效忠吴应麟,帮着他勉强守着CD府,其他官员、部将,大部分降清——其实也不能说降清了,因为严格来说四川也是清国的一个省份——少部分军官或出于民族主义情绪,或出于其他考虑,带兵投降了大顺方面的刘忠贵、张能二人,而文官和地方上的一些士绅,则对前明仍念念不忘,投降了南明。
因此,